风筝恍然大悟,松手把书包给他,犹豫一下,她回头去望。
迹部刚要上车,像是被某种命运的线牵引着一般,他转头望去——
风筝与他的视线在空气里相遇,两两相对,默默无言。
……迹部果断的转过了头去。
“……”风筝被他伤到了稚嫩的少女之心,捂着自己受伤的心口上车了。
当她准备默默蜷缩在黑暗角落里舔舐自己伤口时候,田下发问了:“少爷在学校里可还好?”
“……还可以。”风筝随口应着。
“如果有问题的话,请一定随时告诉属下。”
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哇?!风筝默默将问题咽回了自己的喉咙里,说:“……嗯。”
田下接着说:“老爷回来了。”
风筝感到自己心脏猛地一顿,有种在一瞬间血液停止了流动的错觉,半晌才回过神来,迎上田下的目光,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那个……我现在回去就会看到他吗?”
田下回答:“对,老爷中午飞回日本,一直在家里休息,晚上也在家中用餐。”
“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少爷见老爷,不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田下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忽而微微笑了,语气也温和许多,说,“少爷和老爷是父子,不需要紧张,像平常那样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终究,从来都没有……
如果说对哥哥,还有与自己相同的相貌可以想象,那么对于父亲……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印象,母亲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于父亲的东西,也绝对不准她提起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她甚至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说恨的话,倒也算不上,说爱的话……总之只有紧张才是确确实实的。
如果露馅了……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叹气。
以迅雷的速度,车子一路回到了吉永家。风筝下车,以蜗牛的速度慢慢往大房子里走。
话说回来这该占地多少亩啊……
好不容易进入了大厅里,她抬头望着装修阔气豪华高档的房子:“哇……”
“哇什么哇?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威严的声音令她不自觉肃然起敬,立刻直起背脊,一扫原本猥琐气息,循声望过去。
声音从大厅的沙发处传过来。
她在田下的目光示意下,慢慢挪向沙发,看到靠坐在那里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西装裤,蓝色竖条衬衫,脸部线条很刚毅,头发有些许灰白,谁也不知道他既然有钱为什么不去全染黑了——但不可反驳的是,整体效果非常威严,给人一种严肃的无法耍任何滑头的感觉。
这就是她和吉永纯也的父亲,吉永雄。
她突然浑身冷了下来。
也就是这个人,抛弃了妻女,将女儿和儿子拆散,对妻女数十年来不闻不问。
她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吉永雄微微皱眉,抬眼看他:“叫人都不会了?”
她鼻子兀的发酸,几乎就要忍不住哭出来,朝他深深鞠躬:“……父亲。”随即终究是害怕自己强忍不住,“我今天累了,我先回房了。”然后低着头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去管吉永雄会对这样失礼的儿子如何勃然大怒。
已经没有办法管这些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是这么脆弱。
只是见他的第一面,居然就会完全忍不住哭出来。
真是太没用了。她这样想。
田下将她带到了吉永纯也的房间,她立刻快步走进去,将门反锁,趴到柔软的大床上面,压抑地哭出声来。
吉永雄的书房。
田下弓身道:“老爷,恕属下多嘴,您的语气有待改善。”
吉永雄坐在书桌后面,再次皱起了眉:“我——我只是想听她叫我一声。”
“小姐的事情不能够操之过急,她现在在扮演少爷的角色。”田下提醒道,“老爷也要当做她是少爷才行。”
“她——她比纯也那小子可爱多了!”吉永雄别过头去。
田下微笑:“因此老爷要更加温柔对待小姐。”
“我已经很……”吉永雄一时语塞,有些烦闷拧紧了眉头,急急道,“我刚才不是对她发脾气,我——我——”
“属下知道,老爷您需要耐心。”田下再劝。
还未说得两句,外面有人敲门,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吉永雄看向田下:“晚饭——”
“都是按照小姐喜欢的菜单所做。”田下抚慰似的笑道,“老爷,属下相信,您的心意总会传递到小姐心里的。”
吉永雄闷声望他,半晌胡乱应了一声,起身快步去餐厅。
他坐在餐厅三分钟,不时张望门口。
仆人过来禀报:“老爷,少爷说他今天累了,暂时不想吃饭。”
吉永雄一愣,眉头再次皱起,沉声呵斥道:“把他叫下来!”
“老爷——”田下忙出声阻止。
他猛地收声,踟蹰一阵,长长叹气,声音放轻了一些,说:“……把他叫下来。”
“是。”
于是五分钟之后,脸色明显不好的风筝便坐在餐桌旁,埋头吃东西。
她刚往嘴里勉强扒了两口饭,便放下碗,低声说:“……我吃完了。”
吉永雄抬眼瞥她,眉头习惯性皱起来,扬声道:“你以为是猫吃食?!这么瘦骨嶙峋的是没给你饭吃?!”
她身形一顿,回头定定看着他。
半晌,田下刚要打圆场,她坐下来,重新拿起碗,机械性往嘴里扒饭。
吉永雄这才慢慢舒展开眉头,沉声说:“多吃菜。”
她握住筷子的手一顿,随即愈发抓紧了,死死和碗里那只小虾子大眼瞪小眼。
一餐饭吃得索然无味胆战心惊如食尸肉……咳,打住,太恶心了!风筝下意识轻咳一声,放下餐具。
吉永雄会错意,再次皱眉看她:“……穿这么少肯定会感冒!”
“呃我没有感冒。”她下意识辩解。
吉永雄扬高声量:“没感冒怎么会咳嗽?!”
“呃……”她咬咬唇,“好吧,我感冒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僵持当中,田下心中无奈,刚要认命地说话来充当和事佬,却听到有人进来禀报说:“老爷,少爷,迹部少爷来访。”
风筝立刻松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吉永雄,他略一犹豫,点头:“去吧。”
她如释重负,飞一旁的跑了。
仆人们纷纷过来将盘碟撤下去,田下见吉永雄脸色不善,便让仆人们下去,微微叹一口气,刚要回头安慰自家老爷,却惊恐看到吉永雄正在默默用头磕桌子。
“老老老——老爷?!”田下轻咳两声,快步走过去,“老爷您放松点!”
这从小到大一郁闷起来就磕桌子的习惯还真是亘古不变……田下单手握拳抵在自己嘴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