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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在前(355)+番外

孟约左右一看,这才发现,昨天是学员们动的手,今天他们都不在,她得自己动手,在场除她,没人知道这套东西怎么用。孟约只得叹口气又站起来,小心翼翼挪着步子把发电机开起来,把胶卷盘安好打开放映机,然后将四周的帘子放下来遮住光线。

“看着还很麻烦,得有专门的人手来做这事?”

“刚开始自然得有,待日后机器越做越轻便,越做越简单时,才是推行全民使用的时候。现在嘛,可以先弄电影院,就能跟戏堂子一样,买票就能进来看。偏远一些的地方,还可以三五人一队带着放映机下村镇去,待到黄昏之后再放,也一样可以。”虽然孟约没赶上时不时有放映队下乡放电影的时代,但她爸妈都是那时代的人,说起下乡放映的露天电影,那叫一个怀念。

“倒是比动一整个戏班子要来得轻省。”

正这时,《疾风令》的片头缓缓在幕布上映出,下边还加了主创人员的名字,打鼓人依然放在放映后单独留一幕,所以这里是没打鼓人位置的。

“真动起来了,哟,真有趣儿,不过,年年,怎么没你啊!”

“我压轴,最后出场。”

萧皇后点头笑看孟约一眼,再回头看幕布时,幕布上是一间屋宇,花木深深,流水声声,虽没有声音,却仿佛像是有声音一般。枝头的鸟活灵活现,树下的花影随风摇曳,花下有细细水流,水里有游鱼,紧接着小小流水曲桥上急匆匆走过,衣摆的风带得近旁花木摇落一地露珠。

很多孟约捕捉不到的细节,在梁礼光的镜头里却被一一刻画出来,叫人仿如身在其中一般。舒缓的节奏在露珠洒落之后迅速变快,毕竟是正义第一杀,怎么也不可能一直拍得如同田园诗歌。

直到《疾风令》第一场戏落幕,孟约的独幕“封底”出现后,宣庆帝和萧皇后才将视线从幕布上移开:“虽看起来像是有许多场景,但看这治景治园手艺,仿佛除公衙外,全是同一间园子?”

“是。”公衙是弃置的衙署,还是通过应天府才借到的。

萧皇后品咂片刻道:“仿佛是日常生活情景一般,并不如戏台子上那般演得那么用力,反倒更真实,更容易将人带入其中。且,虽则无声,画面一动,却似有声一般,使人如临其境中。”

“可惜限于园林,若有朝一日能不限于一物一景,可随人而行就更似是日常生活了。阿宥所说的拍给外洋人看的电影又该是什么样的,阿孟心里可有主张?”宣庆帝倒是想过了,一定要拍出大明军威来,其余的,拍拍风俗人文,山川地理。

孟约遂又把昨天和王醴商谈时,想到的那种种同宣庆帝说:“我也只能提个大概,我说的这些,拿到内阁和翰林院面前不值一提,诸公必有更好更详尽的主张。”

阅兵仪式怎么才能展现足够的威仪,展现出大明的风采,展现出令敌人观之丧胆又生出崇拜心的强大武力,宣传片里怎么拍,是否还有拍点其他的东西,这些都不是一个人一颗脑袋就能决定的。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孟约觉得,应该相信土著们在这方面的敏感度。

这事,确实宣庆帝也不会当即便定计,自然要同内阁并六部九卿一同商议,此乃国家大计,还需众人拾柴方能火焰高。

将急欲召集群臣商议的宣庆帝送走,孟约略微收拾一下,便又把门锁上。出春雨巷的时候,忽想吃德麟班外的卤煮火烧:“先不回,去趟德麟班。”

德麟班外,如今是虽无名却有实的美食一条街,合意楼也在这条街上,另还有几家南京有名的酒家,加上满街小摊小贩,自然而然就成了南京人心中的美食圣地。孟约本来只想吃个卤煮火烧,结果一下车满街飘香,忍不住就先吃了一碗嫩豆花,再吃几个炸云吞,然后啃根麻花踱到常吃的卤煮火烧摊前,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

犹豫要不要来半份时同,孟约在一侧的遮雨棚下瞅见周文和,算来已经有几年没见面,周文和如今很不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当然了,这是周文和最消沉的一段时间,很快这位就要被弄回谯郡去“疗伤”,等他疗伤完回来,就要进阶情诗圣手啦。

周文和在正文里,一切就到这里差不多结束,之后《三醮》故事里,也只偶尔提到周文和又写了什么诗,引得满城吟诵。不过,抚长离那小妖精要写“长长长长长的番外”,天知道这小妖精还能写出什么鬼来。

“阿孟姑娘,你这是吃啊还是不吃啊?”

正沉思着的孟约“哦”一声,暂时把周文和扔开,继续考虑吃不吃的问题:“我吃了一路,现在是既想吃,又不很吃得下,不然你看着给我装点,不要太多,免得浪费。”

“那给你来半份?”

孟约默默低头看肚子,感受了一下大约有个六成饱,遂道:“半份我都觉得我吃不完。”

摊主:……

“行,我给你乘一勺,算三个铜钱。”这也就是打鼓人,换别人,摊主不是给一勺卤煮火烧,是直接给人脑袋上来一勺!

这时,意志无比消沉的周文和坐一角,他人生中的一切早在去年秋天,荣意与叶慎章成婚时就已摔成深渊中的烂泥,而今自是满心忧愁悲郁。当他抬起头来,看到孟约在明媚春光里,为着到底是吃一勺还是两勺而烦恼着时,才惊觉他已蹉跎了许多大好华年。

被他遗落在时光里的旧人,已淡扫娥眉为人妇为人母,而他却似反被时光抛弃了一般……这,约摸是报应罢。

#孟约:嗯,情诗圣手大大就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正确过#

第394章 扰人谈情,易招雷劈

孟约觉得周文和落现在这样的下场纯粹是活该,越是看过《三醮》原著,就越会觉得眼前这人任凭他怎么落魄沮丧,都一样值得人给予丝毫同情心。所以,孟约打算吃完卤煮火烧就走人,随凭五百年后怎么评价情诗圣手,于孟小约,于孟老爷,这都是个足金足秤的混蛋玩意儿。

一旁的周文和,碗里的卤煮已经半凉,只剩下一点余温在碗底发着暖意,顺着木头的纹路漫上他的手。要问周文和是否后悔,不,他并不悔,但见孟约圆满,再反观自己,一生所求皆付东风,情场失意,仕途亦已如落逐水流去。

支着桌,低头无声地笑,人到底要多执着,要多深的情,才能把自己一生都搭进去。失神地抬头再看身畔长长道路,阳光铺满,绿意微萌,这世间仿佛每到春天就能将历经过的所有四季轮回都尽数遗忘,人是不是也能如同黄叶委地,树发新枝般,以将一切遗忘的姿态,重新萌发盈盈新绿。

“大概是可以的。”荣意与叶慎章成婚的那天,周文和就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然而他没有,依然好端端活到现在不是么。既然能活下来,想必也可以如这春天一般重来。

孟约已经快要吃完卤煮火烧,不过她忍不住悄悄围观了一下《三醮》原著中没写的原著现场,周文和又是笑又是悲的,让人感觉要疯:“原著里没疯来着,后来重回南京,做了潇洒风流一辈子的情诗圣手,活着就闯出名头来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