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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春(207)+番外

“谢父亲。”杜敬璋这个谢字说得轻,却能让皇帝听出来,他是很动容很感激的。

“朕答应过她要让你有一天不再向任何人低头、不用向任何人屈服、更不用被无谓的流言伤害,让你安安稳稳地君临天下。从每一个皇帝嘴里说出这四个字来都不容易,但设若是璋儿,朕并无隔碍。”皇帝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只有你才是朕的儿子,不是皇子,所以才不生隔碍。

“儿子从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没有向任何人屈服过,也没有被流言伤害过,只是君临天下……唯如父亲方可担当。”杜敬璋这时字字是真,他惯来不说虚言,这也是皇帝喜爱的行止。

“唯如父亲,如我什么?如我一般冷血无情,还是如我一般拿儿子当狼养?”皇帝笑了笑,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皇帝在抬头看了眼含光殿上那几只拍着翅膀飞走的燕子接着说道:“朕是个好皇帝,虽称不上圣天子,但应该称得上是个好皇帝,但朕明白,朕不是个好父亲。”

“老四,人无完人,但朕现在开始期望有个儿子是例外的”

皇帝说完放声大笑,笑到最后却狠狠咳了几声,随后一直挺直的腰背就有些塌了,皇帝这一切的言行都告诉杜敬璋一件事——他感觉到自己天命将尽

163.问吉凶

靖和三十年春,东朝的御书房里正在谈论着一些可能听了都会砍头的话,然而御书房里的人此时不但听了,而且必需参与讨论。好在这是一群武将,在这之前不论他们所属阵营如何,至少对于今天的谈话内容,都会选择性地遗忘一些。

走出御书房后,各路武将们纷纷多看了他们那位笑起来比姑娘家还漂亮的四公子几眼,或许他们都在好奇着一件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天子施以这样的恩宠。或者也可以这么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儿子,让他那做为天子的父亲以几乎不可能的方式纵容、溺爱。

当然,他们无法从杜敬璋身上找到答案,这是一个永远不会在情绪上露出些微破绽的人。御书房里从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平静而从容,就如同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只是一缕清风。

“从前听过一句话,说是四公子胸藏百万雄兵,以后我们这些人可以见识见识了。”武将们相互看了一眼,不免要开几句玩笑。

但也有武将表示置疑,把兵权全权交到一个只在年少时在军营待过三年的皇子手里,哪怕他是皇长子,那也是会受到置疑的:“就怕是能说不会做,还要瞎指挥。”

这话说得众武将们齐齐一怔,还真没有谁想到会这样,在很多人眼里,杜敬璋就是一个神话,只要他愿意没有他不会的。所以武将们才安然地接受了安排,如果真是只会说不会做还胡来,那在战场上足够致命。

“我们现在拒绝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众武将议论纷纷的时候,有小太监自一侧小跑了出来,见了众位将军还没走远,欢喜地走近了说道:“众位将军,四公子派小的来知会一声,两天后庐山设宴,请众位将军一定到场。”

庐山?谁也没听说过这个,武将们表示疑惑后,那小太监就笑道:“正是东郊,刚建起来的天然居。”

“噢,原来是姚东家那地儿,行,我知道在哪儿了。兄弟们,回头咱们一道走,那边我还真去过,虽然偏僻些,但确实是个好地方。”这位是明显去过的,天然居三天前开业,这会儿正是新鲜着的时候。

这么一说还真有不少人知道,纷纷说:“原来那地方取了个名字叫庐山,倒真是个颇有田园趣味的名字。”

旁边遂有人小声提醒:“庐山那俩字雕刻在山壁上,应当是公子题的名。”

然而众人便相互小声说着一些什么,慢慢离去,杜敬璋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言行云则在一侧看着杜敬璋,杜敬璋一回头时,言行云与他对视而笑,遂迎面走了过来:“公子。”

“谢谢。”

“我与致安终究不同,致安永远抱定一颗期待公子君临天下的心,而我只永远盲从于公子的选择。”言行云说那番话不是没有目的的,跟皇帝说话,不论是他还是皇帝本身,都带着一定的目标性。

看着眼前跟自己一块儿长大的言行云,杜敬璋很想说些什么,但是言行云却开口阻止了他:“不要劝我留下来做朝廷的梁柱,既然公子舍弃了做头顶这片天,就不要再多说什么。我盲从于公子的选择,并不奢望公子能盲从于我,但至少请尊重我的选择。”

于是杜敬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言行云,然后笑容满面似如春风。言行云忽然有些暴躁,骂骂咧咧地嘀咕了几句后,最终化做了一句:“去他娘的理想,去他娘的辅弼天下,小爷我从小就只想坐拥美人,饮尽美酒,无日无夜尽日欢娱当个名臣、忠臣、清臣,从来就不是小爷的愿望,小爷揣着圣人样揣累了,从此以后小爷为自己活着,爱怎么活怎么活,谁管我我咬他。”

所以,言行云也是那个做不了自己的人,因此在这方面,言行云比乔致安更了解杜敬璋。只因为,乔致安是个活得很肆意的,想抄谁抄谁,想查谁查谁,别人怕他他不在乎,别人骂他他无所谓,相比之下他们都活得很拘束。

对于他这么一大番话,杜敬璋只回了三个字给他:“你不会。”

顿时间言行云就跟被针扎破了似地,一下子就瘪了:“唉……”

“喝酒去?”杜敬璋发出邀请。

“公子请?”

杜敬璋点头,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向宫门口行去,快到宫门口时,言行云问道:“发兵前不预备先和姚姑娘把婚事办了吗?”

“礼数规矩尽不到,不能委屈了她。”婚聘的那套程序得进行一年多,匆忙间办下来,杜敬璋觉得不妥,他是个最重礼仪规矩的,觉得这些章程少一点都不行。

既然是娶,就明媒正娶,既然是嫁,就风光大嫁,在礼仪规矩上他从不慢怠任何人,更何况是姚海棠。

只见言行云听了直摇头,说道:“公子,看样子你这辈子是就准备认死理儿了,而且还就认一个死理”

言行云的意思是杜敬璋只预备娶一个,杜敬璋在感情和婚姻上都有洁癖,当然这个人在平日的生活里也有洁癖,只是没这么严重,这缘自于皇帝和先皇后的事儿。

“小言将来会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个人,纵便是自身历经苦难、受罪受累,也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杜敬璋说这句话时额面上又落满了光辉,于是言行云又想起姚海棠那句关于人性光辉的话来了。

只是言行云不免要想,姚海棠说的这种光辉是无形的,为什么杜敬璋似乎总是可以把光辉实质化:“我和致安都不需要这样一个人,倘若有幸遇上了,致安大概会放在心里永远沉默,至于我轰轰烈烈一回,能修成正果当然好,不能也无撼。哪像公子和姚姑娘,一直平平静静,什么事儿也没有,至多是你们俩闹点儿小别扭,有什么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