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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佞(5)+番外

窗台子下开着几杆半人高的绿盏菊,长长的丝瓣摇曳生姿,倒也煞是好看。惯来没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的人,这会儿也能趴窗槛上赏赏菊花了,主要是闲得慌,软禁在园子里除了看看花花草草,也没别的事儿可干了。看书,诗诗词词有甚趣味,画画,正主儿倒是留了点儿遗产给她,可她不感兴趣,绣花弹琴下棋这种雅事儿她就更不成了。

六盏茶变着法儿地给她逗乐,日子倒也有笑有闹很是欢快,只是六盏茶和福妈妈都觉得她不快意,在她们看来,往日里肆意纵马长安市的太太如今被困在这么一方巴掌大的地方,哪还能舒坦得起来。

“太太,福妈妈又向外头要了几盆子菊花来,您看摆在哪儿好?”黄茶指着院儿里一溜小丫头,每俩人抬着一盆偌大的菊花,有黄有粉有墨有红。

做为一个欣赏水平不怎么靠谱的人,沈端言指着窗台下说:“都摆一块儿吧,瞧着热闹。”

……

黄茶面无表情地点头,然后指挥着小丫头们把花盆团团簇簇地摆在窗台下,打眼一瞧,真是热闹得不能再热闹了。各色菊花枝叶花头拥成一片绚烂颜色,把支着脸蛋儿在窗槛上赏花的太太都映得容色分外多彩多姿:“太太,再过些时候还会有茶花水仙腊梅古梅,您爱瞧就让福妈妈催着园子里早些儿送来。”

“不必,等到冬日冷下来,窗不开门不出,有甚好摆弄的。这些个花花草草搬来搬去,折也折腾死人了。让福妈妈跟园子里说一声,待到明年春日里把长开长盛的花移些个种到园子里来,再铺满园子草皮,省得日后再搬来搬去。”花期长的无非那几种,月季、扶桑、紫薇、夹竹桃和天竺葵,从三五月能一直热闹到十一二月,而且都好侍弄,不像现在园子里那些名贵品种,好看是好看,每天都要专人照看。

有时候她猛地一打眼看看花,还有俩人在里边弄来弄去,看着都烦心。园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她从前就不是爱热闹的人,眼下园子里婆子不断,丫环成群,真个是闹心得很。

自家太太常是风一阵雨一阵,黄茶已是见怪不怪,这么不干痛痒的事儿应下便成。不消多会儿,绿茶捧了盏子艾草茶来,这是黄茶开的暖身汤药,土著正主有些儿体寒,一到冬日便四肢冰冷怎么都捂不暖,正是因为这个,正主儿的生母才替她谋了黄茶这么个懂药理的丫头。

可就是一年四季养生汤药调理着,一到冬天还是难受得很,别说到冬天,现在沈端言就察觉出来了。站在廊子下风一吹浑身就凉透了,一双手搓好半天也搓不暖,合该是一具骄小姐的身子骨儿。

“太太,您多喝点儿,别嫌味道不好,茶也莫再饮了,怕冲了药性。”这艾草茶的滋味到底不怎么好,自家太太向来不喜爱,泡一壶能喝上半盏就不错了。黄茶每年都要费心在端午前后掐艾草嫩芽叶来晒茶,可真正喝到太太嘴里的,连一成都不到。

沈端言这会儿倒能接受这味道,淡苦微香,喝到腹内暖融成一片,很是舒服。黄茶见她喝得多,脸上的笑意都深了几分。待喝完艾草茶,福妈妈便来了:“太太,园子里的人也太欺人了,这几盆子菊花竟都是几房姨娘挑剩下的。若不是老奴去要,只怕连这几盆子都不肯给,府里上下未免太过分了些。”

又来了,福妈妈是隔三岔五就挑拨一回,黄绿二茶听罢,脸色难看得很,却只按着沈端言的吩咐低头不语。沈端言呵呵一笑,微眯着眼睛道:“明年福妈妈就不必为这些许小事着恼了,让他们移些月季、紫薇、夹竹桃和天竺葵种下来,既热闹还省了事儿。福妈妈,差人办事便塞些个银钱罢,如此他们拿人手短自不能不办事儿。”

土著正主的观念就是——什么事儿只要砸钱下去都能办到,这倒也符合原主的一贯行事作风。

福妈妈脸色又是一僵,虽然这符合太太往日行事,但却少了一分盛气凌人的跋扈姿态:“是,太太说得是,只这群眼高手低的到底需要教训,太太是府里的主子,他们为太太当差本就是应当的。”

“唔,这些我懒得管,日后福妈妈看着办便是,只记得多多撒钱,就不信这府里还有不爱银钱的。”沈端言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就算是出嫁了,那位继母也要针对她。要是继母有个女儿,她倒是能理解,可继母连个孩子都没有,她这样营营汲汲为哪般。

这福妈妈的目换倒是很明显,只是要坐实了她的恶妇名声,只是她嫁也都嫁了,还怕这点名声不成,横竖顾凛川也不能休妻。

福妈妈见计不成,便也没再多说,这些日子太太似是明白了些什么,不管怎么拿话拿事激她,都跟泥捏的人一样没脾气:“这几日阴雨不断,太太身子骨看着倒是好些了,待过几日放晴,不若去跟爷说一声,出去走走散散心,老这么闷在园子里也不是个事儿。”

关于出去走走这个话题,黄茶也提过,主要是沈端言这身子需要多动弹,让气血畅通,这样冬天也能好过一些。只是顾凛川这人,除非他乐意见你,否则你去见是见不着他的,是此以前都是往死里折腾才能见上一面,每一见面都得吵个昏天黑地:“咱们出门关他什么事,不必问他,他若是有意见自会来说,我要是出门想来这府里也没人敢挡着。”

也是,府里上下谁没见识过正主儿的脾气,除了顾凛川,这府里上下还真没人敢拦她,更没人能拦得住她。福妈妈听着眼珠子一转,脸上顿生笑意,连语调都硬气起来:“说得是,太太行事,阖府上下谁也没资格置喙。”

说出门就要好好先计划着,正主儿记忆里长安城里景致好的地方多不胜数。春日里游百花湖,四面环山处处山花烂漫;夏日里去青松潭,山青景幽恬静清凉,正主儿在青松潭还有个别院,每到夏日都会过去住上一段时日;到得秋日便去十里亭外雁鸣山摘果子,橙黄橘绿瓜果飘香;冬日里就上白门洞的温泉庄子上猫着,庄子上还辟着几陇菜畦子,这独一份的爽口鲜蔬,顾凛川这样的草根得再攒个百八十年才能享受得到。

前两年,沈端言把这些出游活动多半都停了,瓜果菜蔬一率送到府里来,顾凛川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沈端言决定把这块福利停掉。她气虚体寒还送青蟹来,这么个渣男,不值当这么好的受享。

“着人去雁鸣山的庄子先拾掇一番,过几日我便过去,果子也不必往府里送,我上庄子里住一段时间,吃好了再回府。”反正府里上下没一件事需要她过问的,她也不必假惺惺惦记着,自然是哪里舒服去哪里窝着。雁鸣山和白门洞那几处庄子都是沈端方的嫁妆,天也是她的地也是她的,顾凛川都管不上。

她一番打算安排吩咐下去,福妈妈满脸喜色,倒像是真心为沈端言能出去散心而开怀似的。安排福妈妈出去置办差事后,黄绿二茶一左一右站着,二茶皆是面红肚子粗地梗着:“太太,她分明是想挑拨您,好让爷恼了您,您怎么好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