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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佞(17)+番外

小园里盈盈佳树泛起一层幽幽青光,返照在美少年们身上,愈发衬得少年们不可方物,沈端言既获得了视觉上的满足,也从“毁人不倦”中找到了精神上的满足。当然,如果顾凛川不远远在一边坐着的话,她会觉得人生更加圆满美好。

小池边草亭里,顾凛川正洗净双手,温杯烫盏手起汤开,淡淡茶香不消片刻便弥漫开来,红茶的香气温软醇厚,在雨后的阳光下热气氤氲,更添几分清香曼妙之感。美少年们看向沈端言,再看向自斟自饮的顾凛川,少年们果断决定投奔顾凛川去,能偷一会儿懒是一会儿:“端端姐,我渴了,跟姐夫讨杯茶喝去。”

晏修棠的话招了另外四名少年的附和,五个人不等她点头答应,就已经溜开了。顾凛川则看着凑到桌边来的五个人,既不招呼,也不起身行礼让坐,而是默默地从茶海里夹出五个小杯来一一烫过后摆开,又一一满上茶汤。少年们赶紧上前,这时丫头们已搬了圆凳来,他们坐下端起茶盏呼呼地喝着,至于茶什么味儿,有能尝出好来的,也有牛嚼牡丹的。

见沈端言没过来,萧霄压低声音问道:“顾大哥,我端端姐这么厉害的人,你怎么受得了呀。”

“就是就是。”晏修棠连连点头,把茶汤吸溜下肚后接着说道:“什么时候说话都是温温软软的,偏偏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让我觉得应该听她的。顾大哥,你怎么让端端姐听你的的,怎么端端姐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顾大哥,你平时不欺负我端端姐吧,要不然她怎么这么怕你。”顾汝中说这话时眼睛一眯,他这一句话把几个少年的视线都给凝住了,齐齐看向顾凛川,大有敢欺负我们端端姐,看我们不收拾你的架势。

不等顾凛川回答,萧霄又最先摇头:“端端姐这样儿的,能让谁欺负她呀,她不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

这话恰被耳朵尖尖的沈端言听在耳里,眯着眼缝作四处张望状,不经意扫到萧霄时狠狠一眼盯住他,话外音——少年,你死定了。

萧霄被这一眼盯着,整个人抖了一下,然后更加肯定,这世上,只有被端端姐欺负的,没有能欺负端端姐的。瞧端端姐平时装得多怵顾凛川呀,其实真相是相反的吧……端端姐难道是在向他们展示她“温柔贤淑”的一面么,要这么说的话端端姐实在太失败了。温柔贤淑的女子应该是像他亲姐萧雯那样儿的,端端姐装都装得不像,看来顾姐夫在家里夫纲非常不振。

顾姐夫,我同情你!唔,萧霄少年琢磨着,日后娶妻万不能找她这样连装温柔都不会的。

给少年们添上茶汤的顾凛川难得笑得灿烂,如同冬日里从高处远眺泛起点点金粼的河水,一时间倒使少年们看得花了眼,连带在一边暗中偷窥加窃听的沈端言都不由得看得发懵。

怪不得正主那么沉迷其中呢,顾毒草要是常常展露如此笑容,她也会迷的。幸好顾凛川成天冷清清,她对冷酷羁傲什么的天生免疫。

少年们喝罢茶迅速撤退,虽然蛮想顺带蹭个晚饭吃吃,但顾凛川和沈端言在一块儿气氛怎么都不对劲,少年们不想吃个饭都吃不舒坦,果断决定走人,把这地方留给他们端端姐和顾姐夫打擂台去。

管他们俩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总之是他们夫妻俩的事。

☆、第十四章 山高月小,树茂林深

少年们一走,顾凛川便在草亭里收拾茶具,凡事不多假手他人,不好用人伺候,这是沈端言觉得顾凛川比较可取的地方。就拿几个少年来说,他们就鲜少动手做什么,真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虽没养出一副坏习性来,但那不用端着都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高高在上很让人想伸手揍他们。

谁让她在现代不是什么特权阶层呢,对她来说,那群少年都是阶级敌人,不怪她那么热衷把少年们支使得团团转。

此际,斜阳渐沉,天际浓云卷起一片金光,遂将天地遍染成昏昏暖暖的色调,极目而望,如同从旧书里翻出来的老照片,令人不自觉地追思往事。沈端言支着下巴,在芙蓉花下坐成黄昏里一抹线条起伏的剪影,在青山起伏绵延的峰峦间,静谥无声得如同一支曲调温婉柔软的歌谣。

收妥茶具的顾凛川不经意一眼便定住脚步,静静无声地看着,脑海里却依然是那染血的画面,记得那时她眼角有一滴仿若朱砂痣的血滴,笑得极妖冶,近若能勾人魂魄。可眼前,她静静坐着,如诗无声,如画无言。

他近着她,固然有几个少年的原因在,但更多的却是无法表达的惊诧,以及说不出口,甚至只能深深埋藏的怜惜。都说大梦无痕,那些画面却一直反反复在梦中出现,愈来愈清晰,愈来愈真实,清晰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一一呈现,真实到呼吸可闻,冷暖可触。

“端言。”他莫名一动,便出声喊了她。

只见她从黄昏夕照里侧脸而望,嘴角微微有笑,如天际乍现的弦月,若隐若现于云霞里:“是,夫君何事?”

“无事,回屋用饭。”他本想说,天晚风寒,湿意深重,早些进屋,到嘴边却只有不冷不热的六个字。想想又暗暗摇头,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又何必再重起波澜,如眼下这般相处未尝便不好。

沈端言“噢”地应一声,暮色渐浓,顾凛川站得有些远,她看不清神色,他的语气和平时没有区别,她当然不会得知就这短短六个字里包含着多少意思。

召来青茶摆饭,两人默默无言地吃罢饭各自回屋,沈端言虽然觉得顾凛川今天的神态和平时有些差别,却也没深究,她现在对顾凛川就一个念头——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样也跟他没关系。

今夜月明风清,蝉语虫鸣阵阵,正是好困觉的天气。

保养妥当后,沈端言就要爬进被窝里,美美地去赴与周公他老人家每晚一次的约会。可她才进被窝,都还没躺下就被屋外头的吵吵声给折腾了起来:“花茶,外边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有人咒我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呢?”

“太太,是方姨娘,方姨娘落了胎,却不知为何怪到太太头上。真是笑也好笑死了,太太人都不在府里,方姨娘落胎跟太太有什么干系。”花茶只在门边听了几句,所以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会儿院子里其他几盏茶正在拦着人,庄子上的婆子也都出来了。

“真要赖到我头上来,我就躲到天边去她们也有由头。爷那边可使人去请了,现在可有什么动静?”按照约定,这后院起火的事,该着顾凛川去处理,所以沈端言就有些不愿意起来。暖被窝多好,干嘛顶着夜里凉嗖嗖的山风去跟个半疯半清醒的女人掐架,她真没这闲情。

“没使人去请,不过动静这么大,该也听着了。”花茶想说,这事就该太太您去管,但想想自家太太和爷之间那相处的情形,她又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