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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计(50)+番外

“本来她只是一名女宫,梅子嫣,是我和你把她推入深宫的。”

“她对你说了什么?说那日我在御花园让她彻底误会你变心了?”她重新蹲下望着他的双眼,“无论我做了什么,下决定的人始终是她,而且你根本就知道那日她能做出的选择除了为妃之外还有单纯的拒绝!”

慕程浑身一震,黑眸云色翻涌。

“不要把女人看得太简单,哪怕是你相识多年的人,你没见过不等于她就没有怯懦卑劣的一面。我问你,如果陈贵妃真的是她推下水的那当如何?”她语出锋芒,忽然对他无奈一笑,“你第一次求我,竟然是为了她。那好,我答应你,可是如果我救了她之后,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的笑容里竟有些悲伤的意味,他心下恻然,道:“好。”

“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了?”夜风中,她的洁白的脸庞有如一朵优昙,自嘲一笑:

“可惜,不是为了我。”

她起身,用力抽出慕程握着的手,转身走下白玉石阶。他的手一下子空了,只剩怅然若失的感觉。

哑奴临走时看他一眼,淡漠的眼中多了一抹怜悯。

你会后悔的。哑奴用唇语对他说。

梅子嫣匆匆赶到陈贵妃的寝宫,宫外跪着一大群战战兢兢的太医,方德海一见梅子嫣马上把她带进去,梅子嫣问方德海:“方公公,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贵妃怀胎已七月,意外落水后被救起,可是腹中疼痛,破水后见红,但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未能娩出。皇上着急得不得了……”

身穿白色常服的天子慕遥负手踱着步,梅子嫣向他下跪行礼,他一手拦住她:“免了,嫣儿,快替朕看看陈贵妃。”

她掀开重重帷幕走进去,手心微微发凉。久违了淡淡的血腥味开始钻入鼻端,女子因疼痛难受而发出的嘤咛声让她的神经瞬间绷紧,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纷至沓来……

同样的褥子下大片大片的红迹,同样是那分娩中极度痛苦迷蒙空洞的双眼,她抓着她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救他……嫣儿……他是我和随生的孩子……”

“我知道是我不好……明明是个残花败柳……明明沾染了见不得人的病……却还是妄想着要留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

“求你……只要孩子活着就好……”

“如果,我死了……也请你不要告诉他我有这样的病……孩子是我自己想要的……我不想、不想……他责怪自己一生……”

“嫣儿,嫣儿?”梅子嫣拿着金针的手在发颤,冷不防被朱雀大声叫道,才回过神来。

“皇上问陈贵妃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她已经进去半个时辰还没有回音,慕遥有些着急了。

“替我问皇上,如果万一不能保全,是留大人还是留小孩。”

朱雀片刻后回来道:“皇上说了,要保大人。”

保大人啊……她的唇边绽出一丝酸涩的苦笑,这个答案,与随生哥哥当初的一样。

她转身嘱咐一旁的稳婆准备汤药和热水,然后凑过身子去痛得清醒不已的陈贵妃耳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

“娘娘,我想问你一句话,还请娘娘以诚相待,不然我这金针一不小心下错一个穴位可能就误大事了!”

陈贵妃脸色微变,不过这时她根本没力气大声喊救命,只好点点头。

“真的是碧水宫的碧妃推你下水的么?”

陈贵妃的眼中随时透出愤恨的怒火,虚弱地说:“正是。她佯装替本宫摘取湖边的白梅摔倒,一手拉住本宫的衣袖就拉了本宫下水,而她却因为抓牢了梅树枝儿幸免于难……”

“可是我看你这胎,本来就怀得不稳,太医没对你说起过?”

“大胆!”陈贵妃脸色一变,“本宫的皇儿好端端的你怎能凭空诅咒?”

“你的胎胎水比寻常孕妇要少,早应在四个月时就有太医发现;而且怀的过程中有过滑胎现象,似是胎儿先天不足之症,贵妃娘娘想必让人用过什么医家禁忌的方法来保胎催产以避免孩子胎死腹中吧?”

“你这是造谣污蔑!”

“碧妃推你是真,你借机服了催生胎儿的药也是真。娘娘,明人不说暗话,我如今有把握助你诞下麟儿,向皇上保守这个秘密,只是……”

“要我放过碧妃?”陈贵妃闭目想了想,颓然睁开双眼,“好,我答应你。”

稳婆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来,满目是斑斑的血迹,她的眼前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夜,她的双手发颤地剪开包衣,然而那是一个没有了心跳的婴孩,她的心顿时如坠冰窖;接着,那如热浪般涌出来的鲜红的血扑入她的眼帘,她知道她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连娅小腹中与孩子一同滋长的有如恶魔般的东西破了……

她跟她说过,她不能要小孩。即使再恨她,她也不愿见她死,不愿见随生伤心。

她的遗言,本来她是打算守着的,不让他知道她有这样的病,让她直到死还能留着最完好的记忆给他。可是太医院来的太医一语道破天机,随生痛极后挥出的那巴掌彻底地打断了她和他十几年来情丝牵绊……

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响起,年纪老一些的稳婆跌跌撞撞地掀开帷幕对外面大声道喜说:“恭喜皇上得了位皇子!——贵妃娘娘无恙,母子平安——”

第四十四章 往事2

长安殿外的白玉石阶下,梅子嫣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夜已尽,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慕程跪在石阶上的身影像僵硬的石像。

还好,昨夜没有下雪。

“世子,”她半跪在他面前,他闭着的眼睛遽然睁开,她沾满红丝的双眼疲惫的神色落入他的眼内,再触及到她从来素淡如梅的白裳如今竟然沾着点点红污,他的心蓦然一痛,哑着嗓音问:

“你在皇上那里受委屈了?你伤了哪里?”

她伸手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摇头虚弱的笑道:“陈贵妃平安产子,这血迹,不是我的。”

“你求我的事,我办到了。”她往他手中塞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道明黄圣旨。

“这是到内监司释放沈碧倚的圣旨,你现在可以去宣旨了。”

她望着他,目光从温柔渐渐变得平静如水,他心底忽然升腾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听得她一字一句地说:

“你要答应我的事,你要履约。”

“从这刻起,我不再是你的随扈大夫,你不再是我的病人。慕程,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很决绝,转身离去之前连笑容也吝啬得不愿再给他一个;

曙光初现,而她一步步走下石阶的身影是那么的冷,冷得慕程涩的发痛的眼睛内有寒霜凝结。

三言两语便撇清了彼此的关系,那份明黄升职便是她送与他的最后一份大礼,真是慷慨,慷慨得他想发笑,他可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不是吗?他从来没对她付出过什么不是吗?她就是这样的狠毒狡猾,让他一直的一直的欠了她,最后来个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