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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79)

他们两个从水里冒出头来,流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李白望着她,轻声问:

“是不是很难受?”

流芳盯着他,伸手攀上他挂满了水珠的脸,从额线处似是摸着了什么,然后用力一撕,就这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便被撕了下来。

“是你。”她说,右手攥紧了那面具。

第六十章 情中戏,戏中情 2

“是我。”他说,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好,好得很。”她眸光森冷,咬牙切齿地说:“两年不见,想不到骗我还是骗得那么拿手!”

“阿醺——”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与李白完全不一样的一张脸,甚至连眼睛,都变成了记忆中那双光彩流溢的桃花眼。

“张恩口中的主人就是你,你才是蔚海真正的海盗头子,对不对?”饶是再迟钝,流芳这时也不可能不知道刚才的人要抓到就是他。像容遇这样的人,会在海盗船上当一个帐房先生吗?装哑巴,是怕自己识穿了他的身份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当海盗?江南和那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假扮他?她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可是又身在云里雾里,除了自身,根本看不清他人。

“你说去游学,可是你会武功,你躲在蔚海做那些强盗的头子两年……这些本与我无关,可是,你为什么要劫我的婚船?!”流芳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还扮作哑巴在一旁看我受苦受累,又好玩又好笑是吧?容遇,你就是一混蛋,混蛋!”她挣开他的手就想站起来,容遇无奈地轻叹一声,不容置喙地用力一拉把她紧紧抱入怀里,说:

“明明是你自己想劫自己的婚船,青帮那帮子人有什么用?朝廷一调查你以为这事还能不了了之?再说,不劫了你的婚船,难道要白白看着你另嫁他人吗?”

“放开我!”流芳气愤得什么都听不进去,用力地推打着他,水花溅的两个人一脸都是,“别给我假惺惺的!放开我,你要鸳鸯浴找十三娘去!”

“女人,那是个误会。她想试探我,我只是脱了上衣!”他制住她的两臂,用力把她按在桶沿,压着她不安分的身子,她的脸顿时有如火烧,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暗迷离,眸光停驻在她的脸上,说:

“你这个笨女人,黑天黑地的竟敢跳到海里,若不是我认准方向领着你游到最近的小岛上,你还没到陵州便会力竭而亡;我跟着你挨饿,跟着你在客栈,扮作哑巴还被人调戏,这两个月来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

“图的是什么?”她傻傻的问。

“我想知道,你要的平淡,你要的自由,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

“试过了,不怎么样吧?”流芳涩涩地说道。

“的确不怎么样。但是,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就这么一辈子下去,也不坏。”

流芳怔住了,她惊讶地看着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难道,他的意思是,就这样一辈子跟自己过这样的生活,也不坏?

她摇摇头,心脏却在狂跳,她看着容遇越来越近的黑眸,闭上眼睛说:

“我不相信。”

他俯下头,薄唇不失时机地吻住了她,轻轻柔柔带着莫名的怜爱,似乎在温柔地告诉她,可以不相信,但那已经是一个事实。

他知道她不相信,他知道她对他的情不深,两年不见了,本应情淡如菊,可是一见面还是想都不想就拉着她跳下茫茫蔚海。

既是事实,为什么不去承认呢?

这一吻辗辗转转,流芳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片昏然,他的气息淡淡地冲击着她的五官,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能自已。

他放开她,伸手拭去她额发滴下的水珠,温柔地对她一笑,说:“我会等。”

“等什么?”

“等你这里……”他指指她的心窝处,“有我。”

流芳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带着感动。然而这样的表情只是持续了几秒,她一下子推开他站了起来,手脚利索地爬出浴桶,容遇起身跳出去一把拖住她的手,她冷笑道:

“表哥阁下,你的笑话很冷,一点也不好听。如果玉音子的一个吻就可以再骗顾流芳一次,那我这脑袋就是长草了!十三娘就是这样被你骗到手的吧?寡妇也不放过,表哥你真是博爱得很!”

“阿醺,你——”他脸色一寒,想要追上夺门而出的流芳,却不知为何忽然脸色大变捂着心窝处面如金纸,伸手想要扶着桌子却扫落了几上茶盏。流芳听得厢房内杯盏碎裂的声音,心里无端一惊,不禁犹豫了一步。

他没有追出来。

厢房内没有半点声响。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转身跑回去一看,容遇跌坐在地,背靠梁柱,面上无一丝血色,气息惙然。

“你怎么了?”她大惊失色,扶过他的肩,他虚弱无力地把头靠在她胸前,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忽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她襟前烙下了红如梅花的印痕。

“阿醺……”他望着她,眼里自嘲一笑,哑着声音道:“还是穿黑衣好,不见血,不会如此......触目惊心......”

她的心骤不可防的一痛,用尽力气扶起他,“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大夫。”刚才,莫非如把他打伤了,而自己顾着气愤,完全忘了这事。

正想离开,谁知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一队手执长枪的士兵迅速地冲进来形成包围,为首的将领负手身后,盯着流芳和容遇。

“人来,给我把这个人带回州府衙门,让那些海盗认认是不是就是他们的同伙!”

流芳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碎瓷片抵住自己的脖子,大声说:

“不要再过来一步!我是繁都顾学士六女顾流芳,也就是你们落水失踪的韩王妃,再敢过来半步,我定必血溅当场!”

那将领不以为然地嗤笑道:“你说是韩王妃,就是韩王妃了?!”旁边的士兵作势欲上。

“陪嫁的喜娘何嬷嬷,还有陵州迎亲使宫亮大人,都可以证明,我就是韩王妃。”流芳挟着容遇走到临街的窗边,那将领没发话,士兵自然也只是虎视眈眈,不敢有所动作。

“你想怎么样?”那将领沉吟片刻,问道。

“放了他!”

容遇眼神一顿,盯着流芳死死按在脖子上的瓷片,她的手已被割伤,嫣红的血不经意地滴了下来。

“我不要一个女人这样来救我!”他喘着气,“顾六,放下你那该死的瓷片!要走,我们一起走!”

流芳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对他厉声喊道:

“你走不走?!我要留下当我的韩王妃,与你何干?!你再不走,你想要欠我一条命是不是?!”

他看着她流了一手的血,咬咬牙,死死地看她一眼,艰难地跳窗而去。

她全身绷紧的神经此时才得以放松,碎瓷片掉落在地,那将领狐疑而不失恭敬地说:“既是韩王妃大驾在此,那么请随小将移驾韩王府别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