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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27)

目光扫及房中家具及那幅画了墨色兰花的屏风后,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你是谁?西月呢?”

“六小姐,我叫锦瑟,西月姐姐她身子还没大好,起不来,所以二夫人指了我到汀兰阁来伺候小姐。”

“西月她怎么了?”居然敢旷工,这小丫头莫不是看她太宠她了,变得一点分寸都没有。

“小姐你忘了吗?”锦瑟惊讶地说,一边替她卷起纱帐缠到小银钩上,“昨夜表少爷抱着你回府时,西月姐姐已经被老爷杖责了!老爷本来还想让人把你弄醒了来好好教训,幸好表少爷为你求了情,老爷才肯作罢。”

“老爷?”流芳一时反应不过来,猛然间想起,该不是顾宪回府了吧?!她马上起床梳洗,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块早点就想要奔出汀兰阁,锦瑟在后面着急地叫住她:

“六小姐,老爷说了,要你禁足,闭门思过。”

顾宪昨夜归来,一进繁都便风闻了近这个月来顾六的种种大胆行径,气得头发都不知道多白了几根,一回府便把几位夫人斥责了一番,然后就是处置那些不敢规劝主子的丫鬟。所以西月就很无辜地被打得屁股几乎开了花。

闺中女子抛头露面有失妇德,顾宪想是生气过头一时忘了,居然没有罚她抄写《女诫》,不能不说是不幸中之大幸。

流芳去看过西月,西月反而笑着对她说,不碍事的,权且当作休息几日罢了。反而是她的小姐,成了繁都最出风头的女子,真让人骄傲!

这丫头,真是换了一个性子,被她调教成这样离经叛道。

仅在汀兰阁呆了一天,流芳就觉得有些窒息了。这阵子天天往外面跑,习惯了无拘无束天高地远的,现在要禁足,自然苦闷孤寂起来了。她猛想猛想也想不起来昨天夜里三杯酒下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拿过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这时锦瑟进来说:

“小姐,表少让容青送东西来了。”

容青走进来恭谨地向流芳垂首问好,说:

“我家少爷让容青送一碗醒酒茶过来,顺道看看六小姐是否安好。”

锦瑟接过醒酒茶,流芳眸光一转,笑着问容青说:

“容青,昨夜表哥不是答应要唱那首歌的么?他怎么不来?当心食言而肥哪!”

容青一脸的惊讶,“六小姐,我家少爷不是已经唱了吗?”

“唱了?”流芳手中的茶碗一颤,差点要打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见?”

“昨夜啊,小姐把曲谱交给了少爷后少爷就唱了,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不会吧?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就她没听见?她不是醉得那么“及时”吧?

她盯着他,“容遇想骗我?没那么容易,你去告诉他,我顾流芳脑子没长草!”

“小姐,少爷他真唱了,调子听得不太清楚,倒是那歌词我都还记得。”容青一字不漏地把那歌词念出来时,流芳真是沮丧到家了。

本来想着逼容遇唱那段缠绵的歌词,以慰真正的顾流芳在天之灵,然后帅气十足地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

她已经不稀罕他了,唱再动听的歌,也是枉然!

多好的一个设计啊,明日繁都的八卦就会盛传顾六如何鄙夷繁都玉音子,清高自傲胜于陶篱之菊。可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他唱了,可自己醉了睡了……

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被咪咪咬了一顿,醒来后嘴唇都是肿肿的。

穿越以后因为容遇她受了多少白眼?对容遇怀着的那口恶气,好像并没有因为昨夜他的认输而消失……

“少爷还想问六小姐,能不能把那陶笛送给他?”

“拿去吧。”反正都给他吹过了,难道她还能留着自己用?她可不想和他间接接吻,整天左右逢源的,谁知道会不会有致病细菌?!流芳恨恨地想。

顾六与繁都三子的比试,最终以顾六全胜结束,一时间繁都的酒肆茶馆无不争相谈论着这顾六的才貌,而最后一夜更是被渲染成玉音子怀抱佳人深情演绎陶笛古埙,众口相传竟成了一段人间佳话。

由是,陶笛这种乐器却以媲美光速的速度转眼间风行于整个繁都。逸音堂的乐师开讲授徒,陶笛从拇指大小的到巴掌大小的甚至到更大尺寸的都有出售,小的可以当随身吊挂的饰物,大的可以吹奏乐曲来娱乐知己红颜,一时间陶笛成为繁都风头无两的潮流之物。

要是流芳知道,那拇指大小的陶笛都可以卖个三两银子,她会被活活气死的!

顾宪回府一天,过两天又领了皇命到沧州督学去了。临走之前他到汀兰阁来语重心长地对流芳说了番话:

“阿醺,好生呆在家中,不要惹事。我应承过你母亲,要让你在学士府平安无虞地长大,做一知书识礼的闺秀,来日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确保你今生无忧。与繁都三子之事为父也不再责怪于你,毕竟是为父对你关心太少,错不在你,只是女儿家还是沉稳内敛一些较好。你十五岁了,切勿再胡闹……等为父从沧州回来,就让你二娘打听一下繁都还有那些名门公子……”

“爹爹!”流芳立即有了反应,“阿醺听话,不惹事了。但是爹爹不要这么急着赶我走。”

顾学士慈爱地抚着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神飘得有些遥远,“你很像她,样子像,性子也像。谁说我家顾六不漂亮?仔细看清楚,繁都还没有女子比得上我们阿醺呢!爹不会逼你,但是肯定要为你精挑细选一门夫婿。”

像她?是流芳的母亲么?

顾学士到沧州去后的第二天,一大早的流芳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大声说道:

“流芳,你在吗?我来看你了!”

流芳一抬头,锦瑟还没来得及通报,杨懿君已经像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小巧的簪花髻斜插着珍珠攒花,身穿着月白小袖单衣粉绿软烟罗襦裙,那样的斯文美丽的打扮跟她的行为表情简直南辕北辙。

流芳口里的粥差点没因这个意外的惊喜而喷出来,她站起来对着一脸热情欢喜的杨懿君说:

“懿君清早来此,怎不差人早来说一声,好让流芳准备些茶点……”明明是客套话,杨懿君笑着无所谓地说:

“想见你就来了!这是你的早点?看起来也不错哦!”她拉过凳子就自己坐下,她身后的丫鬟一脸的窘迫,流芳笑笑,让锦瑟带她下去用早点。

西月摆上碗筷,重新端来了粥和小点心。

杨懿君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流芳好笑地说:“懿君,慢点吃,这里还有。”一边把茶果和芝麻糕夹到她的碗里,杨懿君往嘴里塞了一个茶果,脸上的热情慢慢冷静下来,有些沮丧地对流芳说:

“我现在的样子像饿鬼一般是不是?别笑话我,流芳,我连昨天的晚饭都没吃。一夜没睡,一早就过来找你了……”

“怎么了?”流芳不解,堂堂将军府的千金,竟然没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