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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109)

傅青蓠很快来了,细细查看后说:“王爷放心,王妃只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敷药卧床休息数天便会好转;只是她感染了风寒,要马上服药,我现在让人去煎药,先要让王妃的热度降下来。”

傅青蓠离开后,萱儿扭好了湿毛巾,有些为难地看着容遇。这也是,躺着又不行,非要趴着不可;可是趴着,又不能在额上放毛巾。

“拿来。”他淡淡地说,拿过毛巾放在自己手上垫在她的额下,然后把容青唤了进来,说:

“告诉张府尹,让他自己自领三十大板,就说本王问他这十多年的府尹是不是白当了?!”

“少爷,”容青说,“这官银的事,应该是老韩王授意……”

“他难道不清楚韩王只有一个?!”

容青退下,只能概叹这府尹运气不好,左边一个地雷,右边一个地雷,往哪儿挪脚都是错,没被炸得粉身碎骨就算好了。

容遇低下头看看那睡得昏沉的女人,禁不住嘴角微抿,被搅得头绪纷乱的心终于如被澄清的水恢复了平静。

“主上,繁都急报。”尘暗现身,单膝跪在他面前,递上一个青色小竹筒。

容遇从竹筒里抽出一小卷纸,看完后神色深沉,对尘暗说:

“这两日陵州可有什么异常?进出王府的人有无可疑的?”

尘暗面带困惑,摇摇头望着容遇,容遇冷声说:

“他离开了漠北,秘密回到繁都,现在又失去了踪影,如无意外,他已经人在陵州了!你马上去通知赵王和楚王,我们要更改会面的时间地点。三日后在青州信城碰面,这几天,让暗卫把王府给我守个密不透风,如果出了什么事,提头来见!”

第二日。

“痛——”流芳趴在床上,萱儿在帮她涂药膏,瘀青的地方辣辣地痛,萱儿不禁说:“王妃,你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弄得这么伤?”

“不知道!”她恨恨地说,“我的人生自从多年前惹上不该惹的人后,好像就从来没有走过好运,就像是买对了号码明明中了五百万头奖结果领奖时才发现卖彩票的把号码打错了一样。”每一回,明明能躲开他走到另一条轨道上生活时,就会发生偏差,莫非自己和他真的是打了八辈子的冤家?

“不该惹的人?彩票是什么?王妃,萱儿听不懂。”

“你们那风流王爷,惹不起还躲不起!萱儿,以后我给你找个好人家,找个读书人,温文守礼作风端正,绝不腹黑绝不无赖的,好不好?”

萱儿突然没了声音,流芳以为她是一时害羞不说话,谁知屁股忽然被重重地打了一下,痛得她大叫了起来,侧着身子向后一看,顿时敛了声。

“风流?腹黑?无赖?”他坐到床头,冷冷地俯视着她,“昨日抱你出陵州大牢时,你怎么就不敢这样说?!”

她很窘,索性把头埋在枕头下面,不理他。他一手丢开枕头,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她睁开眼看着他冷峻的容颜。

“诬陷我盗用官银,是你做的吗?”她本想理直气壮地问,可是话一出口倒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他看着她,冷笑一声拿出两根橙黄的半透明的绳子给她,说:

“你不是忘了那夜你对本王做过的事情了吧?绑了我,戏弄了我,现在又来倒打一耙,这世上有这么能吃亏的男人么,顾六?”

流芳哆嗦了一下,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牛筋绳,越挣扎捆得越紧的那种?她喉头干涩,咽了口口水,然后说:

“你,不会是想用这个,来绑住我的双手吧?”

“如果王妃感兴趣的话,还可以绑脚,牛筋绳中间嵌有一根长长的铜棍子,不知王妃见过没,是否要开开眼界?”

流芳瞪着他,“容遇,貌似我现在是一个病人!”

“哦,那就是说病好后就可以了?”

她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这么变态的东西,你怎么敢、怎么敢……”

“你敢逃,你敢无视我,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头一回对一个女人表白,竟然被下药、被捆绑、被戏弄……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才解气?”

“你骗我就如家常便饭,那夜只是小惩大戒,难道我要被你骗一辈子不成?”

“那有什么不好?”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灼,“一个男人,懂得骗你,才会爱你!”

谬论!她愤愤不平的想,触及他的目光,心不知为何跳得极快。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拿来反驳他,迎上他的视线,却败下阵来。他极少这样认真地、纯粹地、心无旁骛地看着自己,黑眸依旧幽深,然而带着温暖的笑意一如潮水般想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包围着她,让她沦陷。

爱,他说的是爱吗?

她的心,此刻有种后知后觉的悸动。再抬眸看他时,他已经垂下眸子下巴抵着她的黑发,说:

“我是怎么样的人,你看了多年还是没有看懂?两年前我送琥珀骰子给你的时候,你就该懂的。有些话,真要说出口就没意思了……”

琥珀骰子,她一想起来就懊恼,更别说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意思了。

煎好的药送来,她吃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容遇已经不在。空气中飘过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她试着下了床,萱儿给她披上了纱衣,梳好了发。她走到窗前推开那偌大的朱窗,却不期然看到了有花怒放,丛丛树树如晓天明霞一般艳丽,明媚动人,楚楚有致。

流云居的桃林,何时摇身一变作了满园的西府海棠?

流芳怔了半晌。

她还记得,多年前蔷薇花架下一身黑衣俊逸风流的男子对她说:

“阿醺,这一枝海棠是园中最美的,我折了来与你戴上,你喜欢吗?”

多年后的元宵夜,他又对她说:

“我本不喜欢海棠,不知为什么,也许就是那一回,把花插你头上之后,才觉得这花原来也这般好看。”

情之开始时也许只是一句无心或有意的戏言,谁也没有把它当真;然而无奈纠缠不休,渐渐刻骨,再也不像当初那般潇洒自在把戏言只当作戏言了。

他迁走种了十数年的幽浮山带回来的桃树,只为了她的一时之气。

流芳嘴角微扬,那丝笑意直入心扉。

月上梢头,流芳站在一树树西府海棠前看着那矮矮的榉木做成的秋千。秋千的踏板很宽,可容两个人坐,但是过矮,根本没法荡起来。

“这算什么秋千?”她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不坐一坐?”他说。走到她身旁揽过她的腰,自己坐在秋千上,把她稳稳地抱在自己膝上。

“这秋千不好吗?”

“不好,没法荡高,不好玩。”

“荡不高,可是也摔不疼。我觉得挺好。”他说。

“那就该把这板做成有靠背的椅子,那才舒服。”

他轻轻一笑,身子忽然不稳地后仰,流芳一惊,连忙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抱紧了他,感受到他胸膛传出的震动才发现他在笑,她气恼地捶他一下,他坐正身子,抓住她的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