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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15)

“有用吗?”

“你说了就有。”

“你真的想听?我会讲很久,像个老太婆那样罗里罗嗦很久。”

他轻笑,“那如果我听到睡着了你会不会趁机杀了我泄愤?”

他们就坐在冰场的地面,家霁像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一般把她的父母和叶萍水母女的关系婉转道来,也不避忌告诉他自己和叶飘的矛盾。明川一直没有说话,家霁推推他他还是不动,她生气了,想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于是扳过他的脸,他却顺手一拖把她带进了怀里。她急忙推开他,他却神清气朗地一笑,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精神的不得了,还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她低声说:“我不要你来同情我。”

“家霁,你爱我吗?你不爱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他问。

不是,只是你出现得太晚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说:“不爱一个人,需要原因吗?”

“所以,从婚姻的角度来看,你的父亲负了你的母亲;但从爱情的角度来看,他只是选择了对爱情忠诚而已。叶萍水如果不爱你父亲,她不会多年来忍受你的冷淡,还有叶飘,因为爱自己的母亲,她留在一个陌生的家庭——他们选择的是爱,而只有你——”他顿了顿,“家霁,只有你选择了恨。”

她的眼神震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垂下了头。

他伸过手臂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她并没有拒绝,他在她耳边说:

“家霁,不要难过,即使你觉得没有人爱你,你也要去爱自己。你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放下那些过去,你会拥有整个世界。”

家霁咬着唇,眼泪无声的落下。她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决堤了,仿佛积累多年的洪水倾巢而出或是年深月久的古老冰川逐渐消融。她任凭他抱着,她任凭泪水肆虐,她是该好好地哭一次了。

明川忽然明白,原来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他就心疼她不时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孤独,她眉眼间的忧郁好像一条虫子钻进了他的心,所以他乐于看见她的笑容,乐于讨好她。也许,爱情是没有原因的,但我们总喜欢去找,因为每找到一个原因,我们会发现更爱那个人多一点了,所以生命会越来越丰富,不会随着年岁而消减啊。

明川放开她,她已擦去泪水,明净清澈的眸子中有淡淡的笑意。

“我们去坐木马好不好?就一次。”她说。

他颔首回以微笑,低下头侧着身子拉过她的脚帮她解冰鞋上的带子。她看着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细致和小心翼翼,她心里忽如其来好一阵酸。

他带着她奔向那色彩绚丽跃跃欲奔的木马,音乐响起来了,家霁抱着马头,开心地扭头看着坐在身后的马上的明川,明川却转过脸去,看向外面喧闹的人群。他就是她身后的木马啊,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超越那咫尺的距离,她明明伸手可及,他却清醒地知道,自己来晚了。

游乐场这时恰好响起了那首《旋木》。家霁听到的歌词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

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

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

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

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

不需放我在心上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

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

我也只能这样......

但是这一次,她的心却是晴空万里,她开怀地笑了,从今天起,她要好好地去过她自己的人生。

第十三章 夜宴

她不想出国读书,她知道必须把事情跟父亲交代清楚,她昨晚在电话中试探着问天朗她想把他们的关系告诉父亲,但是没跟他说读书的事。天朗在电话的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

“家霁,先缓一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家霁有些失望,尽管她相信他,但是他还是没有跟她说清楚他跟叶飘究竟怎么回事。

“明天晚上我家有个聚会,到时我来接你。”他说,“不许推辞。”

她的确是想推辞,冰场摔的那几跤让她全身酸痛,手肘和膝盖都有瘀伤,动一动都难受不已。天朗开车到成樱来接她,看着她一身的校服笑笑说:

“你打算穿校服去我家?你说别人会不会误会我诱拐未成年少女?”他发动车子,来到市区一家门面很大的时装店前。下了车他就带着家霁走了进去。

“给她挑套衣服,参加舞会用的。”他对那彬彬有礼的店员说道。

家霁被动的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试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丝绒吊带裙,裙子外是好几圈褶皱的绢纱,裙子刚刚及膝,很是飘逸。她站在镜子前面,因为雪白的肩和粉藕似的手臂大露而有点羞涩,玲珑有致的曲线让她自己都有点惊讶,她皱皱眉对他说:

“领子开得有点低……不如再试一件?”

“就这件了。”他走过去,立在她身旁,镜中一双璧人。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小女孩,看来,是我错了。”

她顿时羞红了脸。

店员把她的头发梳了一个小巧的发髻,在鬓边插了一朵大大的黑色带亮片的绢纱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就想起了某个晚上插在自己鬓边的那朵玫瑰,那种淡淡的香味萦绕着自己的感觉。她回了一下神,告诉自己不要在胡思乱想,关于他的记忆总是会慢慢淡去的。

化了个淡妆后,她披上一件白色的小巧的狐毛披肩,样子清丽可人,上了釉彩唇膏的双唇娇红欲滴。她对他浅浅的笑着,嘴角现出两个甜美的小梨涡,这笑直扑进他心里去了。

在车上,家霁有点紧张的问:“等一下见到叔叔阿姨,我说什么好?”

天朗哈哈一笑,“紧张还是心虚?放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说就好。”他的确是打算跟他父母坦承这件事。

到了贺家的大厅,里面灯光耀目,照着那些华美的彩带和略显奢华的装饰品,家霁不禁有点目眩。自助餐式的聚会,早已是衣香鬓影笑声不断,天朗低声对她说:“这次的宾客大部分是音乐界有名的人士和大学里的一些教授及外教,还有一些是父亲生意上的朋友。”原来天朗的母亲参与了社会上几次大型音乐演奏会的策划,搞得非常成功,所以筹办了这一次的晚会以示庆祝。

天朗把她带到一位穿着比较雍容的妇人前,“妈妈,这是家霁。”

“贺阿姨好。”家霁几年前曾经见过她一次,都只是匆匆一瞥。她面前的这个人与天朗有着相似的面貌,也有着温和的表情,但那双眼睛的锐利却让家霁感到不舒服,那眼光刺了她一下。别太敏感,她对自己说。

“哦,好久不见,家霁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她和蔼地笑笑,对天朗说,“史密夫先生刚才一直在找你,你去看一下他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