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晚上来露营好不好？”静虞兴致勃勃地提议，“不是有带帐篷吗？你们看天已经这么黑了，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好不好？”她半个身子探出车窗，“草真长啊……”
“嗯，几乎想让人放火烧掉。”
“不要那么暴燥，小依。如果不想露营就一直走下去好了，反正只有这一条路。这里会不会有很多蚊子？啊，或者有蛇？……那些牛没有主人的吗？我们待会儿可不可以宰一只来吃吃？”话一落允律和静依同时转头看着她，她不安地靠在JAY身上，“我……并没有真的想吃……不要瞪我……”
“亲爱的小虞真聪明。”静虞和允律交换眼神，打了个响指。
她聪明？静虞不解地看着驾驶员们，他们真的认为她想宰牛吃的想法很聪明吗？
天黑之前牧人们来赶回自己的牛群，允律很费力地问清了目的地的位置。终于在披满星星的夜里，眼前出现了一片砖墙灰瓦顶的小院落，静依一拍巴掌：“好极了！”
“为什么不是蒙古包？”跟想像颇有差距的住处让静虞皱起眉毛，“太不正宗了。”
“小虞今晚就在外边住睡袋好了。”静依坏心眼地补充，“这里的狼可能没见过吃美国人，晚上他们都会过来欣赏你的。”
“我不是美国人！”静虞横了那个妖言惑众的人一眼，“而且这里怎么会有狼！”
“你可以找找看。”留下一句恐吓的话，静依率先走进黑漆漆的小屋。
“居然有电……”允律略显吃惊地看着头顶上那粒发着微弱光亮，最普通不过的灯泡。
“都说这里不是你想的蛮夷之地。”静虞得意地抹了一把手边的桌子，扬起两指炫耀，“瞧，多干净的房子。”
“房子一周前打扫过，”JAY学着静依的样子擦了下别的摆设，点头赞道，”这里空气好，没有灰尘。”
“好，”静依一转身躺到墙角的垫子上，“这就是我未来六个月的床了。”
“明天器材和药品都会送到，可以开始治疗。这次我建议直接使用丁丙诺啡合并东莨菪碱，虞血压比较低，无法使用美沙酮。或者这次我们应该考虑换其它药物脱瘾……”
“医生，”静虞抬手阻止那个一谈到工作就喋喋不休的男人，“留在实验室里讨论，现在我累了。麻烦帮忙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需要睡眠。好吗？”
“抱歉。”JAY说着转身出去拿行李。
“小依的态度有点恶劣！”静虞不满地抱怨，“对JAY好一点，他是我的医生。”
“那就过来帮忙吧，让你的医生早点休息。”静依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律也别光站在那里感叹文明了，快去整理自己的铺盖，想偷懒吗伙计？见鬼，我已经三天没睡到床了……”
“他是专业的？”律半坐在桌子上看着门外忙碌的JAY。
“非常专业。”
“但戒毒不是一个人的事。”
“还有我和你。”
“我们不是医生。”
“有JAY和我就足够了，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们的下落。”
“在中国只有专业医疗或戒毒机构才能购买美沙酮。”
“药品从美国运来。JAY会定期回国采购。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根本不能通关。小依，告诉我，那个JAY到底是什么人？”
“你知道，他非常专业……”静依抓了抓后颈，“好吧，他在NIDA工作。”
“小虞吸食那种纯度的白粉。你确定有JAY一个人就能应付？我赞成你选择这种与世隔绝的环境，但前提是，要保证小虞的安全。戒毒有时候比吸毒更危险。”
“我比你想像得要冷静和清楚。耐心观察下去，你会发现相信我是正确的。把心思都放在怎么样哄公主嫁给你吧，”静依斜眸凝视着他，“我的王子。”
10
凉秋，是草原多云涌的日子。
层层叠叠的云由远而近，构成姿态万千的三维画面。云的轮廓云的轮廓清晰，被大气轻轻托着，在强烈的光照下白亮且眩目。还有一些聚得很厚重，呈现出浅浅的灰蓝色。甚至还有挣脱大气阻挡变成雨落下的，站在阳光下，就可以看到远处落雨的情景。
“好美！”静虞呆立半晌才讷讷赞道。
“你口水流下来了。”允律好笑地提醒那个一直仰头傻看云朵的女人。
“律？”静虞欣喜地回头，“你来了，小依又派你来看着我吗？”
“不要老是说这种话。”允律心疼地揽过她抚着她的长发。
她吐了吐舌头，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小依说要正视这件事，我的情况很好，这一年来每天都看着自然和健康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完全不再想那些了。律，”她偎在允律的胸前，“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回家去吧。”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
“我只喜欢小依和律。”
“我也喜欢这里，那个一直待在治疗室里的人应该也一样。”
“律对我们的事还是很好奇吧？却一直忍着不问。律真是体贴的人。”静虞笑着坐到画板前，拿起颜料在画布上涂沫起来。
“小依说是段丑陋的过去，不想提起。”允律在原地盘膝坐下。午后阳光隔着云层，客气地落在草原上。静虞手执画笔悠哉惬意的模样是草原上最抢眼的一道风景。清凉的微风吹得她额际的发丝微微扬起，长而卷的睫毛扇子般围绕在晶莹剔透的眼眸上。一个充满与世无争绿野气质的女子，为什么会想沾染毒品？如果是桀骜不驯的静依反倒可以理解。
“其实我画画是受小依的影响。”静虞突然开口，画笔未停，她专注地做画的同时以着轻松的语气缓缓说出一些从未讲过的往事。“小依呢，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待在实验室里对着那些有怪异气味的药物。小依喜欢画画，是因为小依喜欢画画，我才会学画画的。如果不是我总是喜欢跟小依做相同的事情，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情发生。因为我吸毒，小依不得不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见不喜欢的人。为了我才参与那种事的小依一点也不丑陋，丑陋的是我。律说的对，我反而像妹妹一样被小依保护着……”她的泪一滴一滴掉在调色盘，弥散出不同颜色的水晕。
“虽然听不懂你说什么，”允律痴痴地仰视着她，“但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们会丑陋，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对我来说，你们两个耀眼得让人不能正视。从小就下定决心会好好保护的宝贝，现在，以后，还是会一直保护着。”
“像水星守护双子座一样？”
“嗯，像他们那样。”
11
“……药物停用六周，肠张力基本恢复正常……嗯，EOS未发生增殖，有凋亡迹象……见鬼，只是迹象！”静依看着手上的病例记录，眉毛渐渐拢起，“睡眠时间增加至4.3小时，三唑仑停用，上呼吸道感染现象频繁。每天都在外面吹风，正常人也会感染病毒。HBsAg显示阳性，转氨酶27……JAY，我快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