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萋萋忘忧(网络版)(5)

葛棠说:“你看你瞪俩大眼睛傻乎乎的。”

葛萱笑:“我怕照闭眼睛了。”她不会照相,每次对着镜头都把眼珠子瞪得要冒出来,生怕闪光灯给自己闪得眨眼。一页页翻下去,欣喜地举起一张照片来,“看,这张没瞪眼睛。”

应该是春游的场景,小河边,大石头上,正用小军刀往饭盒里切火腿肠的葛萱,虽然没有瞪镜头,可从那半启的啊字口型看来,明显是被人叫到名字抬头后抓拍下来的。而且照片上也不只她一人,身后不远处,三四个男同学在帮老师铺野餐用的台布,其中有一个又高又胖的男孩子,似乎注意到这边在拍照,一眼望过来,正好撞在快门上,抢了个镜头。

葛棠惊道:“你班这胖子是谁呀?能把其它同学给装下。”

葛萱看了看,“这不是我班的,高年级派来护班的吧?”一二年级的学生太小,进行校外集体活动时,学校怕班任自己照顾不过几十个孩子,每个班会给派去两个六年级的学生帮忙。往往胳膊上会别着“护班生”的红袖标,不过这胖子的胳膊被旁边人给挡住,也看不到。

挡住他的那人也被拍到了侧脸,葛萱认得出是江齐楚。葛棠看得有趣,“以前还没注意,现在有活的一对比,差好多呀,模样都变了。”

葛萱知道她在说江齐楚,追问:“那我呢?变了吗?”

葛棠答得漠然:“天天看,没感觉。” 抬头再看看,“胖了不少。”

这照片上的葛萱,顶多二年级的样子。头发还不太长,扎成一个小角,支愣在后脑勺,太阳光一照,好像一小撮熟透的麦穗。葛萱发质不好,自然卷,又微微发黄,加上又小又白的一张脸,给人营养不良的感觉。

葛萱辩道:“我就那两年瘦,咱妈不说那时候我得肺门结核吗?”

“嗯,那时候你们全班都得,咱妈还怕你传染我,给我送咱奶家待了一年。”

“那么小你记事儿吗?”

“咋不记事儿?把我当你哪?”葛棠很受侮辱,“我还记得后来你肺门结核好了,又开始肿痄腮,肿得跟长了俩脑袋似的。”

葛萱揉着腮帮子,迟疑地回忆道:“肿痄腮……好像是江楚传染给我的。”

江齐楚冤枉死了,“才不是我。”

葛萱对童年记忆模糊,既然他说不是,她也没敢叫硬。反倒是对他跟大家一起下课的行为比较感兴趣,“你今天怎么没留在老师家开小灶?”

“老师说一会儿要去随礼,让我下午再过来。”

“哦。那你中午还上我们家吃吧,省得来回折腾,不过我妈也没在家,就热的一口饭。”

“行。”他家还没那口热饭呢。

“你妈还在林场呢?啥时候回来呀?”

江齐楚告诉她:“葛萱儿,我妈和我爸……”腰间嘀嘀作响的呼机声,打断了他想说给这迟钝女生听的话,低头取出别在腰带上的传呼,看了一眼又收回去。“不去你家吃了,我爸让我去洗石厂给他送东西。”

“哦。”葛萱本来还担心,早上剩的那些饭,他去了别不够吃,这下正好。

独自一人穿胡同小路往家走,拐个弯一阵风吹来,迷了眼睛,低头正揉着,身后车喇叭声响,嘀!葛萱靠边一些。嘀嘀!再往边上让了让。发现这声音跟刚才江齐楚的抠机声很像。嘀——葛萱烦了,干脆站下来,让那车先过去。这人开车走什么胡同啊,把她挤得就快贴上别人家的窗户了。

许欢没办法,收了油门靠到她身边,“你去哪儿啊,小葛?”真服了她,就是不回头看。

葛萱一听声音,乐了。捂着那只睁不开的眼睛,另一只眼看到许欢,骑着辆银蓝色的125大踏板。

他抢白道:“不行朝我叫大黄!”

“你吓我一跳~”她本来是要叫他名字的,给吓忘了。

他笑笑,看她睁一眼闭一眼的怪模样,问:“眼睛怎么了?”

“进沙子了。”她使劲揉,哗哗淌眼泪。

“我看看。”许欢把人拉到跟前,对着她眼睛使劲吹了口气,“好了没?”

葛萱泪流得更凶,“不知道啊。”

他熄了摩托,摘下一只手套,小心地撑开她眼皮,一根睫毛被揉得脱落,打着卷倒在泪腺上,难怪止不住眼泪。抬起另一只手,看了看,脸凑近她,用舌尖沾出那根睫毛。

葛萱只觉温热气息扑面,眼头处有柔软的触感。

热度消失,她眨了眨眼,不再磨疼,睁眼正看到他扭头呸呸。忽然意识到他做了什么,热气又涌上脸来。这回是自燃。

许欢用指甲刮掉舌头上怎么也吐不下去的睫毛,弹弹手指,转回来看她,大乐,“还不好意思了。”戴上手套,饶有兴趣地审视那一脸异样的红潮,“你双眼皮儿是后割的吗?”

“不是。”葛萱的双眼皮很深,总有人问她这种问题,答得也习惯。无意识地用指尖理顺着睫毛,想起爸爸的经典谎话,她吃吃笑道,“其实是我妈生我的时候,剖腹产,手术刀割着了一只眼睛,大夫怕惹祸,就给另一只也割了。”

许欢夸她,“你编得还顺嘴。”扶好摩托把手,打着了火,“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葛萱没客气,跨上后座,告诉他位置,然后问:“你要上哪儿啊?”

“去我同学家打麻将。”

“你还上学?高中吗?”

“是高中同学,不过我毕业都一年多了。”

“哦,那你上班吗?”

“无业游民我。”

他说这话的语气,葛萱听了不舒服,也就没再多问。捉着他背后的衣服,提防拐弯时掉下去。车子却猛地做了个加减速,她慌乱地搂紧了他的腰,然后听到他逗弄的笑声。

摩托开得并不算太快,可还是仅用几分钟,就跑完了平时走起来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葛萱站在自家大门前,看着摩托消失的胡同口,有点后悔,应该给他指条绕远的路。

6这种行为叫思春

放了寒假,葛萱见不到蒋璐,也就没有言情小说可看。每天就是补课、写作业、看电视,也没什么好节目,从家里翻些碎布,给小洋娃娃做衣服。

葛萱以前有很多洋娃娃,黄头发黑头发、蓝眼睛绿眼睛的都有,是那种一尺来长,身材比例极好的塑料娃娃。小的时候葛棠也很喜欢玩,用枕巾叠成小床,水杯扣过来做桌子,不用的白纸板折成衣柜,葛萱很有生活,还拿了个饭碗盛上半碗水做浴缸。从炕头摆到炕梢,桌子上还腾出一块地儿,挂了小衣服做商店,然后给娃娃设计定各种身份开始虚拟人生。

虽然常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枕巾被单也都被手抓得脏兮兮,但姐儿俩玩得乐呵,袁虹倒也没怎么批评,只说玩完要把房间收拾好。哪逞想葛萱某一天突发奇想,拿着一个空的牙膏外包装盒,非要给娃娃做棺材。葛棠当时年纪虽小,但也觉得这个游戏被她姐搞得有点变态了,葛萱正在兴头上,哪容她不玩。挑了个平时最不喜欢的娃娃,用手绢裹严实了,塞进牙膏盒里。办完葬礼,一把火就给炼了。袁虹下班回来,一进门闻着味不对,到小屋一看,俩孩子围着一堆着火的物什,小棠头发都着了,葛萱蹲在旁边,正努力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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