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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18)

佟画噘着嘴满失望地跟在后面:“六零还是这么爱热闹,什么都要人越多越好……”

佟画读的是大专,三年一结束,带着档案回了老家,没去学校推荐的任何接收单位。咬着筷子对陆领话里有话地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儿待着。”

陆领狼吞虎咽扒着饭,他刚才是没顾过来饿,这会儿一沾油烟才发现饭亲。合着跟女人厮混比包宿打游戏累多了。又想起了伍月笙的疯狂,更加卯劲往嘴里塞东西,不让细胞有功夫琢磨事儿。

佟画看他的吃相都害怕,倒了杯茶水给他,数落道:“唉呀你就知道吃吃吃,我说话你听见没啊?”

陆领喝口茶:“嗯,那你吃完饭赶紧回家待着。市里这两年乱,拍花儿的可多了,再给你抓去卖农村去。”

佟画大笑,捶他:“讨厌。”

陆领警告:“你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在伢锁面前,佟画觉得没面子,也没摸准陆领心情状况,只好半嗔半怒地拉下俏生生的小脸:“干嘛呀,六零。要不要那么记仇?”

陆领一抹嘴:“我没事儿记那个呢!我这是脑袋也不是垃圾筒。”

佟画扁了嘴:“伢锁哥……”

伢锁咳一声,壮着胆子说陆领:“说什么呢那么难听!”

实话实说不行吗?陆领看看他俩,酒足饭饱了,起身说:“你们吃吧,我回家了。”一出门发现佟画跟了出来,不太高兴地问:“你结帐了吗?”

佟画挽着他:“伢锁哥说他请客。”

“人家凭什么请你?”陆领不想让伢锁花钱,推她回去,“赶紧进去把钱给了!”

佟画说:“那你在这儿等我不许走。”

陆领想再跟她磨叽一会儿伢锁都结完了,匆匆应了她。

佟画这才放心地转身进去结账,陆领不慌不忙拦个出租车钻进去走了。他以前被佟画缠着无所谓,现在他觉得烦。再说了,要是叫三五看见怎么办?这个念头冒出来,他愣了愣,跟着自己靠自己一句:她看见了能怎么着啊?觉得没底气,照座垫捶了一拳,阴森森说:“看见了能怎么地啊!”

司机吓了一跳:“哥们儿,哪去啊?”

陆领说了地点,快到的时候打电话:“埋伏,我在你们酒吧门口呢,出来给车钱……”

埋伏刚开门做生意,遇上个打劫的,哭笑不得地替陆领付了出租车费。跟着他往店里转,听他抱怨:“怎么连服务生都没来啊?不想干啦?来瓶水。”埋伏心想这也不谁的买卖,进吧台拿了瓶矿泉水给他。

陆领一仰脖,咕咚咚都灌肚里去了。

埋伏看得心疼:“哥们儿,你这哪儿、哪儿混去了,打车钱没有,买水也没、钱。”

陆领把玩着空瓶子,呵呵直乐:“都他妈怨老吴。”

吴以添很是不满:“怨得着我吗?”

业务顶撞道:“那我部门协作单给您了啊。可人家项目接待媒体的说咱们没人去啊,红包还在他手掐着呢。”

吴以添烦燥地嘟囔:“一个破签约仪式还挺当回事儿!”还是承认责任是出在自己这边,他在医院看了一宿孩子,精神头儿有点不够用,也不确定是不是忘安排了。扭头看见伍月笙空空的工位,眼睛一圆:“啊对了,昨儿让三五去的。她今儿请假没人告诉我是吧?你看我以为她直接去采访了呢。得得,我一会儿联系那头,给他们发个大稿,行了吧?”把人打发走了,窝火地低骂:“三五这死丫头,给我上眼药儿呢……”猛然一阵胆儿突的,昨天晚上走得急把事儿都丢给六零了。三五喝成那样,六零再没个耐心烦儿,这会儿没出什么人命吧?

第十四章

伍月笙正在超市买菜,听了吴以添为时过晚的担心,冷哼:“出人命了你现在才想起来有用啊?”把方便面扔进购物车里,挂掉电话去结账。简单几样东西,从皮夹里抽了二十块钱,拎着袋子等找钱。

收银员很有礼貌地看着她:“麻烦您有一块钱吗?”

伍月笙以为是给一块找个整钱,就说:“没有。”

收银员愣在那儿不会了。搞了半天原来二十块钱没够,纳闷地掏钱被给人家,身后排队的一个老外看得直乐。得到伍月笙狠狠一剜:“跟个骆驼似的。”接过小票边走边看:靠,这方便面怎么这么贵啊?七块多钱一包?翻出来看看,进口的。

身后有人追上来:“HI……HI……”

是刚才捡笑那老外,伍月笙停下来看他。妈的,长这么高,累脖子。

老外半倾着身子歪着头与她平视:“CAN YOU SPEAK ENGLISH?”

伍月笙说:“不会。”转身就走,最烦问路的。

老外不折不挠,伍月笙过了天桥他还跟在后边“HI”。

伍月笙正因为花了冤枉钱来气,可惜身后这出气桶不懂人语,她英国话骂人还不太溜。猛然停下脚步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老外刹车不及时地冲到她前面,连忙无辜地笑了笑,耸耸肩,想说什么又止住,再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伍月笙看他演了半天哑剧,忍无可忍地向他比了比中指:“GO!”

老外涨红了脸:“WELL,YOU KNOW,I THINK……I LOVE YOU。”

伍月笙仰视那张炽烈如井下矿灯的脸孔,亲切地问:“WHAT’S WRONG WITH YOU?”

程元元开车经过,踩了一脚油门,好奇地看着他们:“伍月笙?”

伍月笙丢下一脸错愕的洋骆驼,开门坐进车里。

娘俩儿进了小区,程元元问:“那是谁啊?”

伍月笙随口说:“不认识的。”

程元元唉声叹气:“你说你行情这么好,咋就挑上六零了呢?”

伍月笙故意问:“六零怎么了?”

程元元很惊喜:“你喜欢他?”那事儿就好办了。

伍月笙轻嗤:“我有被虐倾向?”

程元元慌了:“他昨晚对你……”

伍月笙翻白眼:“你能纯洁点儿吗?妈~”

被人刻意提醒了身份,程元元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停好车跟女儿上楼,坐在沙发上叠起双腿摆出家长威严:“咱们来谈谈这个事儿吧。”

伍月笙烧水煮面,看也不看她一眼:“没空。”是谁说她爱咋地咋地的?这时候拱回来了!

程元元已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早准备好的说词甩出来:“那就听着我说。你长这么大我没管过你什么,我觉得你有数,你不是不懂事儿的伍月笙,怎么能随随便便跟人就睡了?你一正经姑娘,又不是帝豪那些玩意儿。今儿要说你跟六零是男女朋友,你妈我啥都不说,因为你们都不是小孩儿了,清楚自己做的是什么,能为自己行为负责。你也用不着给我摆这种脸,我现在不是逼你结婚。”

伍月笙盯着锅里翻滚的水泡:“妈~”她转头看着母亲,一字一字清晰地问:“你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吗?”

程元元瞬间白了脸。良久,她说:“伍月笙,我跟你爸爸,是相爱的。”这种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是一开口,泪水已经积满了眼眶,她笑了笑,吸吸鼻子,看着震惊的女儿,歉然地说:“结果因为我一念之差,没让你有一个正常家庭,但我希望你能体谅大人的苦衷。你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意外,这一点不用怀疑。我不多管你,是想让你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而不是眼看着你走歪路也不管。没有爱的性是畸型的,妈见得多了,但她们是生活所逼没办法。有些人要一夜情,要刺激,那是病态,你不能把这当成什么时髦,知道吗伍月笙?跟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发生关系,太不成熟了。我让你对什么负责了?对我吗?是对你自己。任何一个脑子没缺陷的成年人,都应该具备这种责任心。你问我有没有对自己负责,有,你就是。如果我不想负责,根本就不会把你生下来知道吗?我生了你,并且尽量让你方方面都过得很好,这就是我要负的责。即使这两年拼命想把你嫁出去,也不是为了放弃这个责任,我只是……我不希望你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爱情。我希望你有个正常的人生,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因为你不仅是我的责任,还是我跟我爱的人生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