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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忧伤的日子(263)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一家干净便宜的旅馆,在旅馆里我碰到了一位素食主义者,一位很挑剔的素食主义者。在充满烤肉香味的屋里,她要烧土豆和烧茄子。她很苛刻地要求菜没有一点腥味,她不放心,从窗户探过头去看,菜刀上残留了很多的肉丝。她皱了皱眉头,挽起袖子,亲自走进血腥气味的厨房。她把菜刀洗了又洗,把案板也洗了好几遍,再把自己要用的碗筷也用开水烫了好几遍。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厨房的秩序全打乱了,在外面等着上菜的顾客急不可耐地抱怨着。所有的人对这个素食主义者都表示不满,幸好她态度谦恭,笑容满面,才没招致围攻。可是等菜烧出来后,她仍然没有一点胃口,因为菜里面仍然有些腥味。她坐在我的对面,我看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劝她说,心到就行了,何必在乎那么多的形式呢?她对我笑了笑,似乎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埋头吃起她的饭菜来。

翌日清晨,我站在旅馆的窗前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眺望,好高远的天空,好广阔的大地,这就是西域了!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西域了!我骑着奔腾的骏马,在西域大草原上尽情地驰骋,我登上了帕米尔高原,实现了对帕米尔少女和雪山的幻想。在荒野的路上我看见一条被拴死的狗,我为它垒了一个坟,并为它洒了几滴眼泪。享受了一顿荒野大排挡,嘴角带着手抓羊肉和马奶酒的余香来到香梨之乡库尔勒,采了一束忧伤的无花果。在喀什,我遭受了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没有恶意的调戏,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把那个中年汉子戏弄了一番。在塔县的旅馆里眺望石头城的遗址和它背后若隐若现的神山牧什塔格峰,来自远古与神灵的忧伤填满了我的心坎。那些离去的,那些存在的,那些未知的,太多太多的诱惑,太多太多的迷茫,从而太多太多的忧伤。原以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忧伤的人,然而此刻我的忧伤无处不在。或许西域本来就是一个忧伤的地方,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草木,每一个生灵都可以激发你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无限忧伤。

最后我来到了罗布泊,

罗布泊是死亡之海,我无法深入其腹地,只能在它的边缘地带徘徊。罗布泊浩渺无边。我脚踩细软的沙粒,放眼望去,漫漫黄沙,萧瑟肃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凛冽的风吹打在我的干燥的皮肤上,我用目光四处追寻大漠的悲壮之美。历经风沙磨砺的胡杨,孤傲地挺立在天地之间,寂寞而又执着地等待远处模糊的红柳的影子。厉风在辗转,把胡杨塑成愤怒抑或呐喊抑或哭泣的姿态,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烂。悲哀的是,这些历经血泊洗礼的胡杨最终只能沦为老百姓灶中的枯柴,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它抗争的肩,领悟它风蚀的美?天地无语,胡杨亦无语,除了是一种姿态,还是一种姿态,千百年来与它长相厮守的惟有风沙。岁月流逝,它的生命留在了永恒的时空里,狰狞的树杈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古老而美丽的传说。远处依稀可见几个凄凉的墓冢,一堆堆白骨是英雄的忠还是战马的怨?抑或是一个孑然漂泊的风中过客?我遥想着这里曾经是一片美丽的富饶之地,只是因为千年的风尘才使昔日的辉煌成为今日的废墟,掩埋在黄沙中的古老的城市在悲凄地呜咽着什么,是骁勇善战的铁骑将军还是至死不渝的情感?残阳滴血,断肠人在天涯……

这就是我要的沙漠,这就是我要的罗布泊。我曾经说过,我的一生注定要漂泊,或许有一天我会倒在路上,那么我希望倒在沙漠中,让风沙慢慢地把我掩埋,然后周围落满你抛洒的玫瑰花。现在,我的面前就是我要的沙漠,我的罗布泊。我一步一步地走进它,慢慢地触摸它,我抓起一把细腻的黄沙轻轻地敷在自己的脸上。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整个罗布泊只有我一个人,我躺下,我躺在罗布泊的怀里,躺在沙漠里,闭上眼睛,黄沙慢慢将我掩埋,我看见了你,你从天空飘来,你将一把一把的玫瑰花瓣抛洒在我的身上……

《爱在忧伤的日子》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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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泉杰

然后我就听到了我的手机响了,我大学里最要好的姐妹说,我该回去了,我出去的时间太久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我终于告诉她,我永远也不会回去了。

然后我就哭了,好多好多的泪水,滴在罗布泊里,滴在我的沙漠里……

《爱在忧伤的日子》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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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泉杰

又到了告别的时候,我该走了。大三最后一学期的最后一门考试刚刚结束,我就开始收拾行李去西藏,去我、祥善、艾怜都曾梦想的地方。已经和西藏人民出版社取得联系,出版社报销我的车旅费,我在出版社先实习两个月,两个月后就和出版社签约,我将在西藏人民出版社至少工作八年。

最终还是我一个人,祥善夙愿未了人先去,一想起他清澈单纯的眸子我就泪落满襟。艾

怜终究抵不住父母的软硬兼施,妥协了。以前艾怜威胁母亲说,你不准我去西藏我就跳楼。现在她母亲反过来威胁他,如果你去西藏,我就跳楼。艾怜知道母亲的脾性,有点神经质,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一向持中立态度的父亲这回也站在了母亲这一边,还有那么多的同学,那么多亲友的劝阻,艾怜寡不敌众,终于低下了头。艾怜可以说服自己,但说服不了别人。艾怜说,我去西藏是我一个人的理想,可是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我去西藏而不高兴,那么为了多数人的利益,我只好牺牲个人的利益,我们终究做不到仅为自己而活。艾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无奈和伤感。艾怜的眼睛告诉我,他还是非常想去,很想去,这么多日子以来坚持不懈的长跑就可以证明。艾怜瘦多了,这是他长跑的结果。

我说过,我去西藏不是能不能去的问题,而是想不想去的问题。我几乎没有什么阻力,父亲无法阻止我,我甚至都没有想过我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想来想去,我还是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要去西藏工作了,八年。父亲说,好啊,你去哪里父亲都支持。然后就无话可说了,片刻,父亲又说,西藏路途遥远,花费较多,我很快会给你寄点钱过来的。我说,不必了。大学期间你为我提供的所有费用我都会还给你的。十八岁之前是你应该的,十八岁之后是我欠你的。然后我就挂了电话,非常地冷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我为什么不能原谅父亲?他真的做了不可原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