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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忧伤的日子(256)

我就这样一个人来到了上海。火车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我随着人流出了车站,来到了车站外的广场。广场上人头攒动,不亚于北京的西客站。从7岁到70岁不等的乞丐灵敏地穿梭在如潮的人流中,他们有着极好的判断能力,能一眼看出你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很不幸我被他们盯上了,并缠着我不放,我走到哪儿那些小乞丐就跟到哪儿。我被他们缠得实在没办法,就把身上仅有的两元零钱给了他们。我心想,上海的乞丐比北京的还要厉害,北京的乞丐羞羞答答的,还带有欺诈性质,上海的乞丐也不和你兜圈子,明目张胆,就是向你要钱,你多多少少要给一点,你不给他就缠着你不放地少的刚打发走,老的又跟上来了。我说,我没零钱了。说了之后我很后悔,我应该说我没钱了。那个四肢健全的老乞丐听我这么一说赶紧说,没关系,我有零钱,我可以找给你。我听了,哑口无言。

在广场的时候很多旅馆的服务人员问我要不要住宿,我问他们价钱怎样,他们只说很便宜,但怎么个便宜法就是不说,他们认为我这个外地人好欺侮,傻子都知道他们把你骗到他们所说的旅馆后就不便宜了,我拒绝了他们,口气很坚定。我现在还不想睡,火车上已经睡够了,想睡也不去他们那里睡。我很穷,身上只有一千多块钱,还都是借的,我付不起高昂的住宿费。

上海确实是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两千年历史看西安,一千年历史看北京,一百年历史看上海,上海短促的历史更显示出它浓郁的现代气息,夜上海风流无限,光怪陆离,通宵不眠。我是一个突然闯进上海的外地人,人生地不熟,只好在上海的街道上瞎摸乱撞。幸好,我没有带很多的行李才不至于让我感到非常劳累。

我在街头的报刊亭上买了一张上海市的交通旅游图,摊主竟然是个老外,你知道我的英语不好,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搞定。我按照地图的指示,搭乘42路车去外滩,我打算在外滩过上一夜,明天再找住处。上海的公交车比北京更拥挤,晚上也不例外,幸好我站在窗户旁边,才没有错过在公交车上欣赏上海夜景的机会。快到外滩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座座很有风格和艺术的建筑,有哥德的,有马洛克式的,有罗马式的,还有中西合璧式的等等,总之差不多汇集了欧洲所有风格的建筑。这个时候,外滩所有建筑物的灯都已点亮,流光溢彩,扑朔迷离,让人仿佛置身童话般的梦境中。

我下了车,在外滩的河栏上眺望黄浦江水,无声流淌。我感觉如梦一般,十几个小时前还在北京,转眼间就到了上海,人生漂泊不定,面对黄浦江感触尤深。外滩靠黄浦江堤岸旁边的地方有很多餐馆、酒吧、咖啡馆以及各种各样的小吃店,小吃店里烤串的香味扑鼻而来,我蠕动了几下干涩的嘴唇,这才想起,我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走进了就开在黄浦江岸边的“啤酒花廊”。老板是位少妇,表情很冷漠。她把菜单拿给我,也不打招呼,也不给我端茶递水什么的,就干巴巴地站在那儿等着我点菜。我翻开菜单,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这里的家常炒菜价格贵得让我翻菜单的手直打颤。一盘醋溜白菜也要12块钱。我把菜单从头到底翻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一个比较便宜的菜,我想逃,但又碍于老板咄咄逼人的目光。老板都有点不耐烦了,冷不防就迸出一句,还没好啊?!那边客人等着呢!这让我很不自在,因为此刻就我一个人在店里。于是我故意磨蹭,故意气她,让她放弃我这笔生意。没料到,这回她倒很有耐心了,也许她觉得我要是走了店里面就更加冷清和寂寞了。我终于不再和她计较,狠下心来要了一个木须肉盖饭,15块钱,心痛得不得了。

《爱在忧伤的日子》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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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泉杰

我向老板要茶水,她说没有,只有可乐、咖啡、啤酒,问我要不要。我说,白开水也行。她说白开水也没有,不凑巧刚用光了。我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在骗我,只好要了一瓶啤酒,后来一问价,8块钱,再次心痛不已。坐在椅子上,一边望着黄浦江,一边自斟自饮。我是一个爱酒的人,在大学的时候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而此刻我已经完全没有了那时喝酒的痛快,因为,我现在喝的每一口都是我在上海苟延残喘的生存的资本。在大学的时候,你总是劝我少喝点,而我总是蛮不在乎地说,怕什么,大不了和古龙一样醉死在酒桌上!现在你可以放

心了,至少在一二年内我是不会醉死在酒桌上的,因为我喝不起酒,现在我每喝一口酒,心里就流一滴血。我曾经对你说,啤酒不算酒,这只是我瞎扯没想到你当真了,平生第一次和我一起喝酒,破了戒。你说你答应过一个女孩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兄弟,我真佩服你,换作我是绝对做不到的。我会对那个女孩说,如果你爱我,就爱我抽烟就爱我喝酒;如果你不爱我或者我不爱你,你就没有资格要求我这么做。你说我是一个心软的人,但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心软的,因为我天生嗜酒如命。兄弟,如果你看到这里,觉得我欺骗了你,你很生气,那么,我向你忏悔。啤酒是不是酒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酒,那又是什么呢?

我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饭,老板对我的吃相投来鄙夷的目光,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实在太饿了。饥饿与体面之间,只好暂且把体面搁在一边。吃完饭,我付了款,坐在椅子上休息。看黄浦江,看投射到黄浦江面上的灯光,看黄浦江对面的摩天大楼,一切那么清晰,一切又那么遥远。大约坐了一个小时,老板问我为什么还不走。我说我可不可以多坐一会儿反正也没人。但她一口回绝了,说要打烊了。我知道那是借口,但也只得悻悻地走了出来。

我沿着黄浦江岸漫无目的地游走,走到哪儿就算哪儿。后来我实在扛不住了,就靠在黄浦江岸的栏杆上睡了过去。半夜被冻醒,江上吹来的风灌进我的脖子里,很冷。我觉得我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只是我渴望的不是鸡腿,而是一个温暖的被窝。夜很静,我能听到海的呼吸和呢喃。我睁开朦胧而疼痛的双眼,望着无边无际的夜,不知怎的,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当时,我真的很想发短信给你,告诉你,我一个人在黄浦江岸边哭泣。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这样说,因为以前我只在你面前哭过。后来我忍住了,因为那时候你正在睡梦中,发了给你,你也看不到。

第二天,我在城隍庙上海老街租了一个10来平方米的小屋。屋子里阴暗潮湿,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我走进屋子仿佛又回到了我刚入大学就被学校隔离的那段日子,可是现在你却再也不可能每天中午都走进我的屋子,推开窗户,对我说,见见阳光吧,外面的阳光很灿烂,而我只有你到来的那一刻心里才有几许阳光。屋主是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说一口流利的上海普通话,秃顶得非常厉害,额头光亮得可以当镜子照。他指着那间屋子说,就这一间了。傲慢的神色和夸张的口气告诉我,就是这样的房子在上海也都非常紧俏。这是事实,每一个来上海孤身奋斗的年轻人差不多都有过住上海平房的切身感受,那夹杂在林立的高楼之间的高矮不一、凌乱不堪的一排排平房见证了他们在上海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我说,就这间吧。然后预付了500块钱月租,和屋主闲聊了几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关了门,坦然地卸下包袱,一头倒在硬梆梆的床上,身子骨像散了架似的,望着并不怎么高的天花板,黯然地想,今后,谁来为我开窗,让阳光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