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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忧伤的日子(2)

文泉杰

我的出走对我的母亲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哭肿了眼睛终于把我哭了回来。从此以后,母亲再也不准我去看火车了,但是一段时间之后我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去看火车了,因为我的母亲死了,死于突发的脑溢血。我几乎对母亲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惟一一个较深的印象是,某天早晨,虚弱的母亲摸出一张十元的钱当做一元钱给我,叫我自个儿去买早点,她病了做不了了。我没有告诉母亲那是十元钱不是一元钱,我拿着这张大钱买了很多很多我喜欢的东西。回来之后,我就发现母亲冷冰冰地躺在床上,双唇紧闭,脸色苍白,像睡着了一样

却再也没有醒过来。我是一个善于将别人遗忘的人,因为我也常常被别人遗忘。十多年过去了,母亲是哪年哪月哪日生的,哪年哪月死的我都不记得了,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应该忏悔。

现在我又坐到了火车上,我清楚地知道我去的是北京。

对面的那个很纯粹的男孩告诉他去的也是北京,他还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夏祥善,他微笑着对我说,有着一副好看的牙齿。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慈祥善良,一直以来都是我追求的品质。

我开始习惯叫他祥善。当祥善睡着了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我斜对面的一个落拓的年轻人,二十几岁左右,穿一件破了洞的时尚牛仔,披肩长发乱得很有艺术感,微笑的眼睛里有一股忧郁的风情,一只灵性的手在不停地抚着曾经沧桑的吉他。他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他友善地拒绝了祥善递给他的佳肴。我怀疑他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因为他只吃馒头和咸菜。

有目标吗?我这样问他。

下一站,他这样回答我。

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这个时候火车已经停了下来,他要走了。他捋了捋头发,甩给我一个迷人的微笑,潇潇洒洒地走了。

有些人不能挽留,有些人只能记忆;有些人近在咫尺,你却把他遗忘在天涯;有些人远在天边,却感觉近在眼前;有些人只在你生命里停留过一次,却永远走不出你的心里。

2001年的9月,我站在了祖国的心脏,与我一起站在祖国的心脏的还有我的兄弟祥善。我和祥善在火车上的相识是一种缘分,他告诉我他去的是Y大学,我告诉他我去的也是Y大学,这难道不是缘分吗?东方的第一缕阳光早就唤醒了沉睡的北京,北京西站的喧嚣与混乱却让我不堪忍受。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来到偌大一个宽敞明亮的地下商业广场,被一个可怜巴巴的中年妇女拦住,讨要几块钱,说是不小心把钱包弄丢了,连打电话回家的钱也没有了。我什么话也没说,正欲掏钱,祥善却先我一步把五元的钞票递给了中年妇女。出了广场,乘上电梯来到了西站的出口,想不到又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也是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是讨钱,更想不到的是他说出的理由竟然和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一模一样。这次我先祥善一步把五元的钞票甩给他,想走,不料他一把拉住我,说可不可以多给点,他还想发个传真。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我的心里已经火了,我最终还是把钱给了他。当我们第三次遇见一对男女如此这般的时候,我们才深刻地感觉到,我们确确实实还是善良的孩子。我和祥善相视一笑,那种滋味只有我和祥善心里最明白。我们没有理他们,留给那对男女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就是北京留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终于站在北京的街道上了,面朝混浊的天,宽阔的地,我却要迎接沙尘暴的洗礼,漫天飞舞的风沙迷茫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前方,看不清我在北京的未来。

祥善去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报平安,远方传来亲人真切的问候,我看见祥善的脸上跳跃着激动和幸福。祥善打完后问我为什么不打,还把电话卡递给我。我说,我没家。然后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我赶紧转过身去,我害怕别人看见我流泪,那样我的眼泪会流得更多。

但我还是给蓉打了一个电话。

我说,蓉,我到北京了。

然后,我就听到蓉的哭泣的声音。

《爱在忧伤的日子》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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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泉杰

阳光总在风雨后,许美静在歌里这样唱道。那是北京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清澈的雨把北京的天空洗得非常明媚,然后凉爽的阳光大把大把地撒落人间。然而这样一个美妙的日子我的心情却像阴天,因为这是我大学生活的第一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忧伤。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孤单,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坚强,是对过去岁月的切肤怀念,还是对未来生活的无措迷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个人站在黑夜里,站在潮湿的风里,站着站着泪水就哗哗地流。我是一个爱哭的孩子,我从来不曾掩饰过对哭泣的欲望,我就是这么热爱

眼泪,谁也无法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宿舍里一共八个人,天南海北操着不同的口音说着同样的话,相遇的第一天就开始称兄道弟,就开始昏天黑地地玩牌。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攫取的目光,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获胜的欲望。我宿舍里的兄弟们在大学的第一天就这么慷慨地消磨自己的青春年华,演绎瞬间的悲欢离合。坐在床边的一位白白胖胖的男生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和了,和了,哈哈!清一色自摸,牛逼!激动地搓着双手,白里透红的脸绽开成一朵娇嫩的鲜花,尖利的笑声使人毛骨悚然。说心里话,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是一个娇生惯养、精明老道的人。可是他却不经意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我没有想到,他的眼睛那么的清澈明亮,他的眼神那么的纯真无邪。他使我想起了祥善,又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呵呵。他在牌桌上的表现证实了我的想法是对的,别人输了的时候不肯给钱说欠着欠着,只有他一个人乖乖地掏钱,嘴角微翘一副老实可爱的模样。后来他就成了我的兄弟,我成了他的知己,也就因为那一个眼神。他自称艾怜,自艾自怜。他这样向我介绍。

2001年的秋天我结识了我后来的兄弟兼灰颜知己凌宇,一个曾经一次又一次陪我哭泣的人。秋天是北京最美丽的季节,黄昏是秋天最迷人的时刻。午后的斜阳把北京街道两旁白杨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吹拂着悲凉的心。当我看见他的时候,凌宇正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街道旁边的长条椅上,两手伸开,仰望着北京并不怎么蔚蓝的天空。天空有飞鸟飞过,却没有痕迹。脸上布满秋天的色彩,叼着一根廉价的香烟,就那么躺着,看稀稀拉拉的过客和一辆又一辆没完没了的公交车,整个人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凌宇向我打招呼,我也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心里没有一点隔阂,虽然我们才认识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