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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94)

梅继尧也不生气,说:“王兄,说不准庆庭能妙手回春,让他试试又何妨?”

“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不大相信太医的诊断?宣阳王弟,这一次你对我的关心真让我受宠若惊,我还以为看见我这样子你的心里痛快得很呢!”

“王兄多虑了。”

我笑笑说:“王爷还能说笑,说明王爷精神很好,脚伤恢复得不错,心里也很坚强,复原更有希望。现在,庆庭多多得罪了。”

说罢走到他身前,掀开盖在他腿上的薄毯子,卷起他的裤管,一道狰狞的伤疤呈现在眼前,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伤疤已经结痂,这时,肃王忽然开口问: “我受伤回京,父皇可知道了?她……可知道了?”

“皇上和皇后待婚典仪式一过就回赶来,至于她,我也亲自告知过……”

“你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到我十万火急赶回京城的缘故,只是,你没料到,我这伤,是真的吧?”肃王自嘲地笑笑,“我早应知道,这场婚礼她等待多年,别说我只是瘸了,就算我没了性命,她也不会顾及我的。”

这时,我正拿着一根尖利的长针刺向他腿上的穴道,他却一脸的若无其事。我收好针,说道: “王爷的腿确是伤了经脉。不过,假以时日或许能够恢复。”

“不必费心了,本王自己清楚。”

出了肃王府,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想到,在肃王心里,水晴柔居然那么有分量,肃王原来竟是个情种。

“在想什么?”梅继尧握起我的手,马车里,夜明珠光映照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奇怪地看着他,道: “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大好。”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可是我心内的不安更甚了。

“你觉得肃王他真的是不慎受伤,然后为了郡主千里迢迢赶回京城的吗?”他轻轻一笑,那种一切了然于心的表情又浮在脸上,“我们司马家家传五件金蚕丝软甲,辰明,辰恒,我分别有一件,剩余两件都在皇上那里。躲避毒箭?若真是屹罗慕氏的穿云箭又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避过?更何况,据我所知,慕氏的穿云箭传人是屹罗的二皇子慕飞云,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死去,更没有传人。肃王的这个借口找得不算高明。”

“你都看穿了,还让我来做什么?可是他的腿,不像是假伤。除非,是……”我眉头无端地跳了一下,“除非是用了某种有麻醉作用的药。”

“这一次他回来绝非如此简单……”

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把身上的银针拿出来一看,失声喊了出来: “你看!”那根尖利的银针针头部分在明珠的光线下发出青黑色的近乎邪魅的光芒,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脚没有了知觉,原来是被人下了轻微的毒造成小腿麻痹而不是全身中毒。

“原来如此!”梅继尧冷笑道,“看来,这一次他定是孤注一掷了。”

我靠在他肩上,呼吸渐渐重了起来,他唤我一声: “晴儿?”

“嗯?”我迷迷糊糊地似是要睡着了,他伸手一揽抱紧了我,叹息一声说: “只怕,风雨要来了。”他对赶车的方鸿说:“先回王府。”

“不是要去参加颢王的婚典吗?”我问。

“先送你回去休息,你的样子……”他浅笑道:“人家还以为我嚣张到带着男宠去颢王的婚宴。”

我嗔怪地看他一眼,本想说回去后换身衣裳就可以一起去了。只是忽然想起今日午后辰恒留下的那紫檀盒子,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于是说: “不去也无妨,可是你要替我向水郡主转告一句话,说我祝她和辰恒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还有,这个……”我从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这是我送给她的,你帮我转交好吗?”

“这是什么?”他接过玉瓶,看到上面精细的镂着四句诗:十里平湖绿满天,玉簪暗暗惜华年。若得雨盖能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我制的香水,我给它改了一个名字,叫‘比翼’。”这香水是我让人收集了大量的月季花加入其它一些香料用蒸馏法制成的,梅继尧把小瓶子纳入怀中,侧过脸来看我,说: “只听过香粉,没听过有什么香水的。”

我甜甜一笑,从怀里拿出另一个淡绿色的玉瓶递给他,说: “这是给你的。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灵犀’。”

淡绿的瓶身上刻着一句诗:心有灵犀一点通。梅继尧一怔,随即深深地看着我,我取过瓶子打开那细小如豆的瓶口,放到他鼻端,一股淡淡的木叶味挟着清新飘至,柔和而清逸。

盖上瓶盖,我眼中带笑,定定地望着他,问: “这个气味,喜欢吗?”

“灵犀……”他接过绿玉瓶,下巴抵在我的鬓发上,温润如水的唇吻落在我的发畔,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听起来有说不出的缠缠绵绵的性感,“喜欢,我怎会不喜欢……”

耳鬓磨斯,他的气息深深浅浅地萦绕在我耳畔,我有些痒,笑着躲开了,他的手臂稍一用力便把我牢牢固在怀中,眸光水般清澈,满含笑意: “心有灵犀一点通?晴儿可知道我现在心中满是绮念?”

我脸上一热,用力推开他,说: “宣阳王倜傥风流,早负盛名,如此局促的环境之中仍心系风月之事,可是王爷要记得我不是天香楼的姑娘!”

梅继尧大笑,斜靠在座垫上,一双凤目中璀璨流光,有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像暖暖融融的春水无声无息地淌进了我的心里,他握过我的手,悄声说: “你就如此在意?”

“在意什么?”我故作无辜状,转过脸不理他。

“我在天香楼并无做甚逾越之事,青舞只是我的下属。”

我不吭声,心里却是一宽。

这时,马车一顿,方鸿禀告道: “王爷,到府了。”

梅继尧和我下了车,走进王府,刚过了第一道圆门,便看见有几名仆人提着灯笼恭恭敬敬地迎上来,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手执一卷明黄的圣旨高声喊道: “圣旨到,请宣阳王接旨!”

在场的人全部下跪,梅继尧脸色暗沉,而我心里忽然有着很不好的预感。果然,那太监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命,边境回雁和越关两城相继失守,军情紧急,刻不容缓。着宣阳王司马继尧领东营大军十万,即日赶赴豫南城,统领一切军务事宜,钦此!”太监合拢圣旨,“宣阳王,请接旨。”

梅继尧跪在地上,身子僵硬,有如冰雕。我心凉如雪,如坠腊月寒冬。

“宣阳王——”那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静夜里尤其突兀。梅继尧抬起头,那眼光里的森寒雪意有如凌厉剑光掠向那太监,那太监身子无端地颤抖了一下,差点站不稳,说: “宣阳王,你莫非想……违旨不遵?”

梅继尧站起来,眼内的凌厉渐隐,并没有上前取过圣旨,只是问: “郭公公,本王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向皇上推荐对本王委以重任,本王德薄力寡,恐怕无法担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