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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60)

“是吗?如你所见,这条通往镇北城门的唯一的路已经被我派人封锁了,你想出城,我看可能性也不大。”梅继尧仍是风流不羁的笑着,声音却是冷冰冰的。

“不要给我任何击杀你的借口,马上离开,留下马车,今天我就当作没有见过你。我不想在她面前杀人,尤其对象是你。”梅继尧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一惊,梅继尧想杀行云,为什么?

只听得行云说道: “原来我也和师兄有心有灵犀的时候,我也不想在她面前大开杀戒,可是怎么办,今天我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梅继尧的笑意凝结在脸上,那久违了的没有温度的冰冷眸光扫过行云,说: “上次你受的内伤看来并不怎么严重啊!我从来尊重对手,所以即使与你是旧识,也不会留手。”

“是啊,”行云轻笑两声,“我们之间的账是应该好好地算一算了……”

两个人静静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对峙着,寒冷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一般,萧杀诡异的气氛充斥着十里长街,我的心像被绷紧了的弦,终于忍不住一掀门帘,径直下了马车。

行云看见我,脸色无端地沉了沉,梅继尧看到我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样子微微地侧过脸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嘴角深抿着,凤眸有暗光流转,对我说: “晴儿,跟我走,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给我一个交待?我眯起眼睛看他一眼,既是嘲讽也是愤怒,冰冷僵硬的身子麻木得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好不容易向他那边挪动了一步,行云却说: “蜻蜓儿,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过来,我带你走!”

我的脚步钉住在原地,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行云,他一脸的坚定,深邃的黑眸正对我温暖宽厚的浅笑着,我的心一阵纷乱却又莫名地心酸,行云,这样的话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你会在什么情景下对我说出,然而现在听来,固然心动,却没有了当初所想象过的那般惊喜和欢欣雀跃。

“行云……”我迟疑地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梅继尧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始终没变,他沉默着向我走来,伸手就要拉住我,行云身形一动瞬间就挡在我面前伸掌一拦格开他的手,说: “师兄还是那么喜欢强人所难,以前在书院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蜻蜓儿不想跟你走,你没看出来她一脸的不情愿吗?”

梅继尧煞有气势地扫视他一眼,忽然出掌如风攻向行云,行云似是早有准备,以掌为刀亦是招招逼人,梅继尧的大悲手印幻化出数重掌影漫天而来,而行云看似只有防守之力实际上险招迭出,只听见行云沉声说: “蜻蜓儿从小便不喜欢你,你这又是何苦相逼?你明明知道的……”

立在一旁的我霎时心里便一片懵然,是的,我好像曾经对行云说过类似的话,可是那句话的意味是这样的吗?眼看着梅继尧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他向行云肋下击出一掌,竟是虚招,身形如鬼魅般潜移,右手捏一手诀就要封住行云的去路,说: “她喜不喜欢我,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她好歹是我师妹,我绝不允许一些人别有用心地接近她!”

我的心里忽然极其的不舒服,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愤怒,只觉得心底好像压着一团麻,乱哄哄的烦闷不已。

行云不再言语,两人间杀意陡然大盛,眼看他们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我不由得朝他们喊道: “别打了,无聊死了,谁输谁赢又有什么意思?!”真是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两个人真的是为红颜竞折腰不到打死誓不罢休的痴情汉子呢!特别是梅继尧,还便宜他得了个重情义的好名声……

可是,他们好像丝毫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我大为气结,二话不说就走向那匹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黑马,拉住缰绳坐上马鞍,打吧,好好地打吧,本姑娘不奉陪了,简直是没眼看!!

我回头看他们一眼,这时,厄运又再一次亲吻了我的额头。穆青手一动,一蓬钢针打向梅继尧,梅继尧冷哼一声闪身躲过,没想到这蓬钢针竟然直直地打了过来,没有打中人,竟是全都打在了马身上,黑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向前狂奔,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几近疯狂的马带着向前冲去,手中的缰绳几乎脱手。

“蜻蜓儿——”耳畔传来行云的一声惊呼,我双手紧紧地抱住马脖子,马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发疯一般往前狂奔,我几乎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行云和梅继尧不知什么时候斩断了马车的行辕,各骑着一匹马在我身后追赶着。

“晴儿,别怕,把手给我——”梅继尧在马身上狠狠击了一掌,他的马也跑得几近疯狂了,他赶上我,向我伸出了他的右手。

“蜻蜓儿,来,握住我的手!”行云也赶了上来,他伸出来的手离我始终还有一尺之遥。

这两个人真是过分!我生气地想着,死死地抱住马脖子,不敢动,这时黑马跑上了断云山,梅继尧眉头深锁,忽然朝我狠狠地大声骂了一句: “夏晴深,你这个胆小鬼,不过就是把手伸出来,有那么困难吗?”

这一句不啻于当头棒喝,瞬间我清醒了不少,正当我克制住内心恐惧勇敢地把左手伸向梅继尧时,眼睛的余光瞟到我的正前方,我的心如坠冰天雪窟,前面竟然是……

竟然是一处断崖绝壁!

“把手伸过来!”梅继尧气急败坏地在风中大喊道。

我的头脑轰然作响,那边行云大声疾呼着: “蜻蜓儿,拉缰勒马!”

拉缰勒马?还来得及吗?我闭上眼睛,绝望地把已经伸出去的左手收回来,受惊的黑马已经无法止住身子的惯性,仍是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去,而悬崖绝壁,就在脚下!

“夏晴深,把手给我!”梅继尧的喊声中尽是一片绝望,我转过头去,想着,看他最后一眼。那张常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的脸上尽是苍白,血色全无,善睐的明眸一片死灰……

我想回家,我想回去了,师兄……

身子一下腾空,冲出悬崖的黑马直直地往下坠落。

“蜻蜓儿——”行云一声痛彻心扉的惊呼,我没有回头看他,就这样吧,行云,总觉得有什么是我们错过了的……

一声马的嘶鸣传来,哪一瞬,不知道是谁,已在悬崖上勒马。

就在我以为快要坠入崖底粉身碎骨之际,一只温热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的手臂,这个事实让我更加的惊愕得无以复加。他一手抓住我,另一手抛出腰间玉带勾住山石上的枯藤,我不再往下坠落,反而是两个人的重量使得枯藤发出“嘎吱”的响声。下方隐隐约约传来重物坠地之声,那两匹马,怕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了。

“疯子,为什么不勒住缰绳?你疯了是不是?”我一边喘着气,一边大声地说道,心里一阵阵地发酸发痛,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风太大了,一定是这样,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