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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3)

“恭喜院士,夫人生了个小千金!”

他一拂衣袖,径自走了进去。产褥中的妇人鬓发俱湿脸色苍白,他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

“小荷,早知道因为这样害你差点丢了性命,当初我们就不要她了!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摇床中的婴儿忽然放声大哭,哭声震天。他皱着眉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东西,妇人轻声说:

“泓,抱过来……”

他把孩子抱来她身边,她安抚地拍着婴孩,说:

“不哭啊,你爹吓你的,他疼你还来不及呢,就像疼娘一样。”

婴孩忽地停住了哭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妇人,脸上忽然绽出一个灿烂的无比可爱的笑容。她和他当即愣在那里,随即相视而笑,甜蜜而舒心。

就是这样,我出生了,上一辈子在医院,这一辈子在书院。

我的父母,是夏泓和沈小荷。

小荷生我时疼痛了两天两夜,据说当时忽见有蜻蜓当风破窗而入我就呱呱坠地了,于是从小到大她都一直叫我小蜻蜓。夏泓却给我改了一个很别扭的名字:夏晴深。俗不可耐啊,我想,谐音歧义光是随便拈来就一堆了:一往情深,情深几许,情到深处……然而我那温婉美貌的娘却是嫣然一笑,甜在心头。

有父母如此,夫复何言?

我的爹爹是扶风书院的院士,即一院之长,但年纪尚轻,在我甚是怀疑他的学问见识之际,碰到书院里的学子,他们都会拉着我说:

“蜻蜓儿,你爹一代大儒,实乃吾侪之偶像啊!”

我不置可否,不过我那爹爹的确是很宠我,无他,他对我娘言听计从,我娘对我言听计从,所以,就等于……偶尔也有意外,就是当我拿我娘的胭脂给他学生的作业作朱批被他发现时,他暴跳如雷,指着我大声说:

“你怎么敢拿你娘的上好云霓胭脂作朱批?”

小荷闻声赶到,看着那纸上殷红的字迹,嘴角微微发颤,眼带泪光,看着夏泓说:

“泓,我们的女儿,会写字了……”眼光随即转为欣喜。

夏泓一愣,看着纸上的朱批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个不小的惊吓,因为那时我才三岁。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到了五岁都不会开口说话,为此我娘不知急出了几根白发。书院里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以为夏泓生了个哑巴女儿,深表不幸,因此对夏泓宠爱纵容我也觉得那是无可厚非的。

那一天是书院里对即将赴秋闱赶考的学子进行口头考核的日子。我爹带着我坐在书院议事厅,在座的还有书院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考核开始了,学子们逐一进入议事厅接受各位老师的考核,内容多是论及时政,我实在没有听下去的兴趣,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离场时,忽然听到一学子谦恭地说:

“谨谢小泉先生指点,学生告退。”

“谁?谁是小泉先生?”我大惊失色,忽然开口说。夏泓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然后一把抱紧我,神情激动地说:

“晴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谁是小泉?”我咬牙切齿地说,那个长得象大猩猩的近亲的小泉让我一想起来就恶心。

“恭喜小泉先生,令爱开口说话了!”众人纷纷贺喜道。

我张大嘴巴,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居然是我爹?号小泉居士?我深受打击,颓然地看着夏泓,说:

“爹爹,这个名字不好,另改一个。”我固执而坚定的说。夏泓眼中隐隐有喜悦,在众人的目光下,他问:“那晴儿觉得,为父该取什么为号呢?”

我眼睛一转,两个字冲口而出:“羽泉!”

“雨泉?”夏泓微微一笑,“晴儿觉得天上下的雨和泉水有何关系呢?”

我一时语塞,深悔自己的一时冲动,眼看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办法撒娇让夏泓改了那个名字了,难道告诉他羽泉是一对我还比较欣赏的组合吗?想了一想,脑海中灵光一现,于是说:

“爹爹记得后山瀑布下的一汪清泉吗?娘曾经带我去过,原来风和日丽时泉水景色还不算别致,下着纷飞细雨时景色才是一绝呢!极有意境,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哦,是什么诗?”夏泓还没开口,旁边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张口念道:“‘耳边曾未闻淅淅,眼底辄复看蒙蒙’,爹爹,您就改了吧!”

“是啊,院士,您就改了吧!”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好,好,我改!”夏泓爽朗地放声大笑,抱起我,把我举上了天,说:“晴儿,你真是为父的宝物啊!”

东庭王朝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世界,在我的思维中,只有秦汉魏晋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真不知道历史为何从晋以后就拐弯分岔跑出一个东庭王朝来,他们一样遵从儒家孔子,一样讲究王道霸道,一样推崇汉魏风流。但是东庭王朝的版图最多只有中国的三分一,因为邻近还有两个实力相当的西乾国和屹罗国。三个国家还常常发生边境冲突,所以如何富国强兵便是扶风书院学子们的永恒话题。

本以为还可以凭旧时的记忆搞个什么未卜先知的幌子象许多穿越女一样大展身手,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自问我的脑子太过于简单,欠缺心计;况且我那所谓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很多事情都记得,可是上辈子遇见过什么人却是空白一片。后来,我干脆什么都不想不记,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古人算了。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古人是我今生最大的目标。所以,这个“宝物”马上又变成了惹祸精。

上一辈子学中医,许多古文都翻烂了,这辈子还是对着类似的书,真没劲!于是我纠合了几个小孩,他们都是附近农家的孩子或是书院中先生的子女,负责供应书院果蔬杂粮的菜农的儿子王丛、王德两兄弟,教授乐理的孟先生的两个女儿孟安乔、孟静乔两姐妹,还有厨子的儿子阿松。

“三从四德负责在后山找品种优秀的蟋蟀,人均一只;大乔小乔负责找安静适宜的地方兼看风,至于阿松,负责找装蟋蟀用的筒子和斗蟋蟀用的缸子,哦,另加两撮猪鬣,要长的,短的不管用!”在僻静的院子角落里,我如此这般吩咐道。

他们各领了任务,想了一想,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活我们都干了,你干什么?”

我一拍离我最近的阿松的脑门,“笨!作为最高导师的我当然是指点你们如何斗蟋蟀啦!要知道,这是伤脑筋的活,我愿意这样已经很伟大了!”

他们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分头去完成任务了。我看见他们离去,惬意地笑了笑,继续躺在枝叶繁茂的大榕树下闭目假寐。忽然“啪”的一声,我的脸微微一痛,我当即叫道:“谁?这么卑鄙地袭击本姑娘?!”

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我气愤地坐起来看着来人,果然是他,那个不到十三岁的小鬼!手拿着一纸白扇不紧不慢地看着我,我瞪着他说:“梅继尧,你别太过分了!仗着我爹赏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本小姐,我告诉你,我爹那是一时被你蒙蔽了头脑!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虽然不懂什么空手道跆拳道,但是几招防狼术我还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