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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18)

半晌没有动静,顾不得衣裙被浸湿,我走进水里两步,又喊: “梅继尧,师兄,你不要怕,我去马上找人来救你!”我想着行云他们都差不多要回来了,刚想转身时,面前平静如镜的水面忽然一声闷响一人破水而出,顿时碎琼乱玉般的水花扑面而至溅了我一身,梅继尧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我面前爽朗地笑着,笑声没有任何杂质清澈纯然得如这山间的露水溪涧的清流。

“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看着我,好笑地问: “你是在担心我?告诉我,有多担心?”

忽然他的目光停顿在我身上,我低头一看,天哪,刚才的水花把我的衣裙全打湿了,薄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浮凸的身段,我惊呼一声双手紧抱胸前,一边恨声说: “不许看,你这个大色狼!转过脸去!”

梅继尧倒是马上就转过脸去不再看我了。

我转身准备上岸,谁知道脚下踩到一块松松的石头,脚一歪,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水里,狼狈不堪。

一双有力的手臂把我从水里抱了起来,梅继尧皱着眉头问: “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脸色发白,气得连声音都发抖了,这个人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我都特别的倒霉!我冷声说: “放开我。”

梅继尧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只是沉默地抱着我走上了岸边。就在这时,我听见王丛他们喊我的声音: “蜻蜓儿,蜻蜓儿——”

“我不要见到他们。”我心慌意乱地说,我不想再尴尬一次。梅继尧于是抱着我飞身进了黄杨树林。

一放下我,他就把自己的长衫脱下来。

“你想干什么?!”我敏感地问。

他把长衫挂在两棵树之间,隔开了他自己和我。然后他说: “等我一下。”不多久他就回来了,隔着长衫把一个小包袱扔给我。

“这是我带来的练功用的替换衣服,你把它换了。”

我接住包袱,他又说: “我不是第一次抱你。晴儿,从你三岁起我抱过你多少回了?每次抱你都当你是一个小女孩,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你不要总是耿耿于怀,想到男女之大防上面去了……如果你想不开,想让我负责任的话……”

“放心,不会让你负责任的!不过就是抱了一下而已。”我小声嘀咕着说: “你以为我是那些贞洁保守到神经质的女子?我才不会呢……”

“什么是神经质?”他不解地问。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这时候的我,要放声大哭了。

怎么会倒霉成这个样子的?我看着脱下的衣裙上殷红的一片,懊恼地几乎想要撞树而死,我这一辈子的人生第一次来癸水居然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环境当中,叫我情何以堪?

“晴儿?”一衫之隔的他见我良久不说话忍不住叫我了。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我说这话时已带了哭腔,梅继尧一听,沉着地问: “你确定你没事,真的自己回去就好?”

“是的,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话刚说完,我忽而就打了一个喷嚏。梅继尧离去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四周又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我忍不住哭了,真是冷心肠的人,把我连累成这样说走就走,从这里到书院有长长的一段路,恐怕回到家时所有的人都看到我的笑话了……

两树之间挂着的衣衫忽然被扯落,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玩世不恭的神色和戏谑的笑容,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尽是心疼和无奈,他大步走到我身边蹲下来,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绵长的叹了一声,这一声是如此的熟悉可我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听到过。

“傻丫头,长大成人而已,这有什么好哭的?很难受吗?”

“都是你害的!”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别过头不去看他。

他把弄脏的衣物放在包袱里交给我,然后一把横着抱起我,我大惊道: “你想干什么?”

“送你回去!”

“别人会看见的!”

“我就说你受伤了!”

“会弄脏你的!再说……”

“反正,今天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了,觉得吃了亏就告诉我,我会负责。”

幸好天色已经昏暗,他抱着我走进风荷院时也没有什么人看见,只是把我娘吓了一跳,以为我哪里受到了严重伤害,进了里屋梅继尧放下我之前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师妹,以后对我好一点,听我的话多一点,可能我一高兴就把今天的事忘了,嗯?”

“梅继尧!你要挟我?”我恨得牙痒痒的,刚才还感激他也算是个谦谦君子,谁知道没一阵子狐狸的尾巴就露出来了!

他嘴角一扬,对着我可恶一笑,“不是要挟,是要求……”

我把手中的包袱朝他摔去,他一下躲过,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那里竟有殷红点点,我的血似乎一下子涌上头脑,满脸通红,几乎是哭着说: “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结果,一连好几天除了上学,我都躲了起来。阿松总问我那天我到哪里去了让他们找了好久,我推说身体不舒服回去了。行云脸色却怪怪的,但是我情绪很低落,也没有说什么。

行云送我的紫水晶发串不见了,我想着应该就是那天丢了的,一连几天有时间就跑到那黄杨树林去找,可是它却像平白消失了一般。我沮丧地走出树林,没想到梅继尧就站在树林前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师兄可看见我那束发的紫晶串?”

梅继尧摇摇头,磊落风流身长玉立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有想象中的尴尬,然而我也无半点心绪去招惹他,自顾自的向书院走去。

过了两天,我坐在院子老柳树下发呆时,梅继尧径直走了进来,一个招呼也不打,在我面前扔下一个小布袋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打开一看,的的确确是我那紫晶串,却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妥;不过能找回来就好,我心里舒了一口气,不再想太多了。

“行云,明天下午我们去后山放风筝好吗?我做了一个好大的蝴蝶风筝。”第二天中午下学的时候,我挨过行云的桌子小声说。

行云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发上的紫晶串,又看着我微微一笑,眼神不明意味地闪过一丝讥诮,可消失得太快了,快得让我反应不过来。

“明天下午我有事,如果你愿意等我,我会来。”他说。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结果,第二天下午,我在后山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行云。大乔小乔却来了。小乔吵着要放风筝,她做了个燕子风筝,要和我的风筝比一比。我无奈,只好开始放风筝了。

风很大,却不太猛,本来就是放风筝的好天气,我的蝴蝶风筝是我做好后精心上色的,用了明黄丹朱靛青等多种颜色,即使飞了很高,还是可以看见栩栩如生的一抹色彩在天空任意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