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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夏晴深(140)

我抓起阿松的衣袖擦了把脸,一边说:“阿松,你不喜欢这袍子是吧,那我就用来擦眼泪好了!”

阿松闻言忽然把我又抱紧了,只听得他低笑着说:“多少年了,你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

“咦,他们为什么要抱在一起?”瑶光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阿松放开我,我一看,宣平把小几和茶具都放在靠近我们这边的船头,而瑶光和梅继尧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瑶光靠着船上地阑干侧身依偎着梅继尧,仰起头天真地浅笑着,雪白优美地颈项弯出一个诱人地弧度。

“不知宣扬王弟和公主想喝什么茶呢?我们今日只带了君山碧螺。”司马承中适时开口。

梅继尧不置可否,微垂的眼帘冷淡依旧。瑶光笑笑说:“尧哥哥你也真是的,不问自取了庆庭船上的茶具,还不让人喝一杯,有些过分了。”她转脸朝着我们说道:“长信侯和曹将军,还有庆庭,你们快过来,瑶光不懂煮茶。”

我们几人上了画舫,围着小几坐下,炉子地炭火正猛,水很快就开了,我看了梅继尧一眼,只见他的眼光淡淡扫过阿松的衣襟和袖子,嘴角深抿,瑶光也看到他这样的神色了,打趣道:“庆庭你刚才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愉快了?曹将军这样安慰你,你们的感情真好!”

“哐——”我刚拿起来准备舀开水的长柄木勺失手落到小几上。

“啪——”梅继尧拿在手上把玩着的青玉小茶杯应声裂开。

“尧哥哥你的手指流血了!”瑶光惊呼一声,抓起他的手指就放进嘴里吸走流出来的血,我霍然起立瞪着他们俩,梅继尧雪亮的目光迎上来,我真恨得牙痒痒的!瑶光诧异地问我:“庆庭,你怎么了?你也受伤了吗?”

承中一把把我拽下来坐好,嘴角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庆庭是大夫,他只是想看看王弟伤得是否严重,对吗?”他宠溺的望着我,那笑容却充满着恶作。

瑶光看着承中对我那副亲昵地样子,不由得奇怪,笑道:“庆庭模样清俊,看来是大有人缘,长信侯和曹将军对庆庭的关心,瑶光好不羡慕!”

我已经煮好茶,往碧绿的小玉杯中倒着着澄黄色的液体,茶香缭绕。

“公主有所不知,庆庭与曹将军乃是自小相识有多年的情谊。”承中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阿松不知到那根筋不对了,竟然接口说道:“欺负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庆庭,我就是看不了她伤心难过,从小便这样,”他看了一眼那漠然以对的梅继尧,“即使是我敬爱的人,都不可以!”

他这句话一说,梅继尧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色。偏偏这时承中又插了一嘴,笑着说:“但是公主不要误会,曹将军对庆庭只有爱护之心而别无他意。事实上,东庭的传闻是,”他把空空如也的小玉杯放在几上,平时难得见笑容的脸上竟是深深的笑意,说:“庆庭是宣阳王的男宠。王爷,我可有说错?”

我瞪着他,又羞又怒;阿松瞪着他,想笑又不敢笑;瑶光瞪着他,惊诧而不可置信;而梅继尧却没有看他,目光淡淡然地往我脸上一扫,不动声色地说:“坊间闲谈,长信侯竟也当真?”

我的心有如被凉水泼过,刚才的尴尬全变成心底的隐隐怒气。瑶光松了一口气说,“尧哥哥不好男风的,不然,他为什么会娶王妃呢?”

承中哈哈一笑,“王爷公主息怒,承中一句玩笑话,不必当真。不过,”他忽然握起我垂下的手,说道:“庆庭,听到了吧?王爷对你无心,不若从此以后,就跟了本侯可好?”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司马承中,该死的每句话都是一枚手雷!梅继尧看我的目光越发的冷了,六月的阳光下眼里仿如有浮冰碎雪,他拂袖而起,冷冷地说道:“茶已喝过,宣平,驶船回岸!”说罢便转身进了舱中,阿松和承中对视一眼,也跟着进了里面。

我站住船尾,衣袂迎风。我实在不明白继尧为什么不与我相认,是不相信我仍然活着么?但他没有可能认不出我来,一个人样子可能雷同,声音可能相似,但是说话的习惯语气还有眼神表情,哪怕只是一双手都不可能仿冒得一模一样!承中说那样的话他都无动于衷,他是真的不相信晴儿活着回来了?!

“庆庭在想什么呢?”瑶光纤弱的身子靠过来亲昵地说,我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反感,冷冷地说: “船头风大,公主何不进舱歇息?”

“你不喜欢我?”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忽然变得冷冰冰的,眼里掠过一丝阴沉,那张绝美的脸霎时有些扭曲,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蛇蝎美人”这四个字。

“你不喜欢我?很好,我也不喜欢你呢!很不喜欢!”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芊芊玉手拉着我的袖子,我一皱眉往回一收手,“嘶”的一声,她竟然撕下了我一小幅衣袖。

我的怒气正要发作,不料她诡异一笑,忽然尖叫一声:“啊——”接着“扑通”一声,水花猛地溅了我一身,我眼睁睁地看着一裘红衣的瑶光坠入了水中。

“发生什么事了?”船舱里的人奔至船头,阿松连忙问:“蜻蜓儿,究竟怎么了?”

“她跳下去了!”我震惊地指着水里的一圈圈涟漪说,话还没完的时候,那白色的身影已经跃入水中,片刻之后梅继尧抱着已经昏过去的瑶光破水而出,一身湿漉漉地立在船头。他把瑶光放在甲板上坐好,双掌贴着她的背推了两掌,瑶光吐了两口水,双目还是紧闭的,软绵绵地往后靠在梅继尧怀中。

承中一推我,“庆庭,去看看公主究竟如何了。”

我走过去半跪在她身边,执起她的右手按了按脉,接着伸手去按住她的人中。她微微睁开双眼,一看见我,双手猛地一推,我跌坐在地上,只见她气愤委屈地哭喊着躲到梅继尧的怀里,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推入湖中?!”说着把手中紧紧攥住的一样东西扔到我身上。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是我的半幅衣袖。

原来,是为了这样……想栽赃?!我站起来,脸上的愤怒渐渐融解成嘴角的一丝冷笑,我看着梅继尧,声音清晰伶俐地说:“我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推入湖中?我告诉你,我没有!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她?!”

船上的空气顿时凝结了一般,梅继尧站起来,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他的身边依靠着浑身湿透楚楚可怜正小声哭泣着的瑶光。承中阿松也沉默着,大概他们早就想看我爆发的这一幕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梅继尧还是那样的冷静,几近漠然,“公主为什么要冤枉你?!”

我一窒,手足冰冷,心底却有怒火燎原。

“禀王爷,船已经靠岸。”宣平不适时地插上一句,梅继尧点点头,不再看我,牵起瑶光的手便走了下船。

刚想追上去,承中一把扣住我的手,也牵着我慢慢地走了下船。只听得梅继尧对瑶光说道:“公主息怒,先回去换身衣服好好歇息。瑶光要惩治的人,就由继尧来代劳好了,切莫气坏了身子。”他把瑶光的手交给在岸边等候着的丫鬟,嘱咐她们在马车上好生伺候,终于马车辘辘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