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求救。
沈骆洲瞬间意识到这个，跑向隔间后碰了碰婴儿娇嫩的肌肤，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回头冲沈妈妈喊：“妈妈，他快死了！”
沈妈妈回过神，让他退到一边，颤抖着手从地上抱起小小婴儿，熟练抱在怀里：“骆洲，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我们去找医生。”
医院顶楼的隔间竟然多了个弃婴，这件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纷纷都在说着母亲多狠的心，自己一个人生产，产完接着就能丢下，扔在厕所就不要了。
但说话的转念又道：“也是那孩子该有福气，被发现他的沈家收养了。”
弃婴被沈家起了个新名字，叫沈舟然。
登记身份时，问是什么日子出生的，沈妈妈看了眼日历，说10月25日。
沈骆洲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垂眼去看她怀里的小婴儿。
沈妈妈说，小孩子刚出生时都很丑，沈骆洲觉得这个新弟弟丑得格外出奇。全身通红，皮肤皱巴巴像小老头，头发稀疏没几根毛。
这么丑，他心底叹气，板着小脸一脸严肃的想，算了，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以后让他少照镜子吧，别把自己丑哭了。
只是沈骆洲惊奇地发现，他的丑弟弟在几个月之后，好像没那么丑了。
皮肤白白的，嫩嫩滑滑，眼睛像是两颗黑葡萄，鼻子又小又翘，漂亮俊秀的五官已经有了雏形。
沈妈妈笑着说，原来是个小美人胚子。
只是因为早产，又差点悄无声息死在厕所里，小婴儿落下了病根，总是身体会出这样那样的毛病。后来去医院检查，发现还是高过敏体质，沈家人只好小心翼翼照顾。
不是没人说这么麻烦就别要了，给自己添乱，沈爸沈妈还没表示，沈骆洲就眼神很凶地瞪向他，语气非常不客气：“你家没钱养不起喜欢丢孩子，我们家可不这样。”
气得那人脸一阵青一阵红。
沈爸爸斥责沈骆洲让他道歉。
沈骆洲当然不道歉，他宁愿挨打都不道歉。
气氛僵持着，沈爸爸后来挥挥手让人带他下去面壁，不许吃晚饭，又跟那人道歉，说了些“小孩子口无遮拦”，“童言无忌”之类的话，不轻不重略过这个话题。
沈骆洲被关在了儿童房，跟小弟弟待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凶了一顿，心里很委屈。
一想到罪魁祸首还跟自己待在一个房间里，他搬来一张小凳子，踩着上去，去看摇摇床里的沈舟然。
沈舟然是醒着的，却不哭不闹，很安静地看着头顶上的玩具，即便那玩具不转也不动。
沈骆洲拨了拨玩具，不满：“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完，就发现弟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低头和他对视。看他眨巴着眼睛的模样，心里一痒，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一戳一个坑。
沈骆洲倒是想掐一把试试手感，但他听沈妈妈说小孩子的皮肤很嫩，不能掐，掐了还会面瘫，睡觉都管不住口水。
为了不让自己的弟弟变成那样，他觉得还是不要用力了。
嗯，等长大了再掐，要掐好多下。
谁让自己因为他被骂了呢。
沈骆洲手指头戳了几下，不敢再戳了，因为他看到沈舟然瘪了瘪嘴。
“你干什么？你别哭啊！喂，你哭了爸妈还以为是我干的。”沈骆洲着急地晃晃摇摇床。
他看弟弟哭时，沈妈妈都是这样做的。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摇摇床夺走了沈舟然的注意力，他最后没哭，反到对着沈骆洲伸出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喊着什么。
“什么意思？”沈骆洲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试探着把自己的食指给了他。
小小软软的手吃力攥住一整根食指，拉到自己嘴边，张口咬了下去。
“喂——！”
想抽回来已经没必要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软软的舌头裹住了指尖，牙床磨在皮肤上，用力吮吸。
痒痒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沈骆洲让他咬着，趴在床边去看，自言自语：“你是不是饿了啊？”
但小孩子饿了不是都会哭喊，吵闹着要喝奶吗？他看邻居家的小孩子就是那样，吵得人天灵盖都要掀飞了。
偏偏自家这个很少哭闹，偶尔哭了也是小小声在啜泣，像没有力气似的。
沈骆洲一方面很喜欢这样乖巧的弟弟，但另一方面又觉得会不会太安静了，不像个小婴儿。
他把这个想法跟沈妈妈说了，沈妈妈微笑着揉揉他脑袋：“因为你弟弟是个很安静很乖巧的性格呢，不喜欢哭闹。他都这么乖了，骆洲不许欺负他哦。”
“才不会。”
“好，妈妈相信你。骆洲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沈妈妈曾担心过沈骆洲会不会因为多了个弟弟接受不了，毕竟他表现得性格就非常霸道，跟别人分玩具都不愿意。
可大概是沈骆洲见到了沈舟然躺在血泊中的模样吧，他从不对新来的弟弟表示排挤不满，甚至很喜欢这个新成员。
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
沈骆洲看着吃着自己手指的小婴儿，想了下：“我叫你小乖怎么样？当你的小名。”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名字不错，非常符合沈舟然乖乖巧巧的性格，连着叫了很多声。
“小乖，小乖。你以后叫小乖，知道了吗？”
摇摇床上的小婴儿不知道，但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含着手指的嘴张开，露出个小小的笑容，眸子弯成两道小月牙，伸手去碰沈骆洲的脸，不小心揪住了他的鼻子，拍了拍。
沈骆洲拉下他作乱的手，报复性咬回去。
不疼的。
小婴儿看着他，歪着脑袋，嘴里吹出个泡泡。
沈骆洲这一瞬间觉得他弟弟天下第一可爱。
快吃晚饭的时候，
月嫂进来喂奶，看到沈骆洲在这惊讶道：“大少爷不出去吃饭吗？”
沈骆洲并不看她，趴在床边上看自己的弟弟，语气很硬：“我没饭吃。”
“这……”月嫂并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摸不清他为什么生气。
沈爸爸刚进来就听到这一句，笑了下，让月嫂抱着沈舟然先去喂奶，自己坐在沈骆洲对面。
沈骆洲不想看见他，见他坐下扭过身子，拿后脑勺对着他。
“生气了？”沈爸爸问。
没人回话。
“知道爸爸下午为什么说你吗？”
这句话点燃了沈骆洲的脾气，咬着牙：“因为你也是那样想的，你觉得弟弟是累赘，也想扔了他。”
可凭什么呢，他想，小乖已经很倒霉了，被妈妈扔在厕所里，一出生就没人爱他。
现在爸爸也是他的爸爸，新爸爸却不站在他们这边。
沈爸爸听了他的话，脸色严肃起来，笑容收了回去转到沈骆洲身前让他看自己：“骆洲，这种事情爸爸从来没想过。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我既然收养了弟弟，就不会再随随便便抛弃。如果我真的做了，我就不配当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