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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55)+番外

最后等李莎莎火化完,交代好一系列的事情,她才空下来伤怀,觉得李莎莎真的很可怜。

匆匆忙忙地死掉,身边没有亲朋好友来送她最后一程,连骨灰都要放在这里,不知道家人什么时候来拿走。

其实死对于温冬来说,并不陌生。她也曾经离死亡最近过,触摸过那种生命抽出身体的感觉。而且她曾经差点就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每天都要和生死打交道。

但是李莎莎的死对她而言不一样。李莎莎不是被疾病,不是被癌症,不是被天灾人祸意外杀死的。

杀死她的,是碰碎鸡蛋的高墙,是权利和欲望,是这个世界肮脏的那一面,公平的另一边。

温冬觉得自己其实也是凶手之一。

毕竟她曾眼睁睁地看着李莎莎头破血流地用血肉之躯去撞那堵墙,义无反顾地去献出自己的生命。

她曾经听到了李莎莎的呼救,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火化后,李莎莎被装进了骨灰盒。她接过那个装着李莎莎的骨灰的时候,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那个盒子像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浑身都软。

她最后没有带走李莎莎的骨灰盒,寄放在了殡仪馆,等她的家人来接她回家。

温冬看着那个骨灰盒,想的是,人生匆匆一场,爱欲情仇,最后也不过是这样而已了。

她走出来的时候,殡仪馆外面看门的大爷正在听收音机。

周围没有人,很安静,收音机里面正在放一首老歌,蔡琴的《渡口》,也是席慕蓉的诗。

温冬觉得,这首歌很适合送别李莎莎。

她闭眼听了听歌词。

‘--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

找不到,一朵相送的野花。

温冬听着,突然就觉得这一幕真是又讽刺,又戏剧,又伤感。

如果是电影里,她或许应该蹲下来,在音乐的背景声里面哭上一场,拉个长镜头,还能赚观众几滴眼泪。

可是李莎莎是真的死了,这不是拍电影。

所以她只是停下来,听完那首歌,就继续往前走了。

她带着殡仪馆里面那种说不清楚的味道走出来,就看到周白焰站在门外,就那么看着她。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又偏偏是这个人,温冬麻木地想着。

他又为什么要用那种温柔又歉然的目光看自己?

她现在受不了这个,她想哭。

温冬走到他面前,声音有点哑,跟他说,“走吧。”

周白焰很乖点了点头,跟上她。

温冬没有开车来,周白焰也是打车过来的。两个人也没说要去哪里,就沿着面前的路并肩走着。没走几步,温冬的身体突然踉跄了下,差点栽倒下去。

一天只吃了一顿饭,加上一下子被刺激了下,又累了一天,温冬知道自己应该是低血糖犯了,一下子头晕目眩地,身上软绵绵的。

周白焰吓得不行,连忙把温冬扶起来,“哪里难受?”

“没事儿,就是太累了,又没吃东西。”她推开他的手,蹲下来想先休息一下,周白焰却突然蹲了下来,蹲在她的面前。

“上来。”他声音有点低,“我背你走。”

温冬看着他的后脑勺想了会儿,没动,“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不用。”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背着你走,这样你也看不见我的脸,刚好我就不会不好意思。”他很坚持,催促她,“快点上来,温老师。”

温冬犹豫了会儿,周白焰像是等得不耐烦了,转身直接三下五除二很暴力地抓着她的两只手,圈到他脖子上,把她托了起来,背起来,调整了下姿势,就往前走了。

一开始温冬还有点震惊,这人怎么这样?她立刻准备挣扎下来,但是她发现,周白焰的耳朵红了。

居然在害羞。

温冬没乱动了,就盯着他的耳朵看。她觉得很有趣,轻轻笑了下,估计热气不小心吹到他耳朵上了,她发现周白焰的耳朵是越来越红,走得也是越来越快。

温冬饶有兴味地观赏了下,又头晕了。

算了。

如果明天死了,至少也不后悔。

她把脑袋放到周白焰肩上,决定,放过自己吧。

都算了。

活着就好,爱,恨,都算了。

她太累了。

她迷迷糊糊,在周白焰肩膀上快睡着的时候,周白焰问她,“是谁去世了吗?”

“我的一个来访者。”

“你难过吗?”

“难过。”温冬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觉得昏昏欲睡,但脑袋却很清醒,“难过得都哭不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周白焰声音带着点笑,“难过你就抱紧一点。”

温冬笑了下,“那你也背紧了啊。”

“嗯,我背你回家。”他微微喘着气,但一直没说停。

过了很久,温冬已经困得意识模糊的时候,周白焰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他说话的时候胸腔也微微震动,震得她觉得身上有些麻。

“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啊。”

“你叫什么名字?”

温冬微微睁开了眼。

她微微偏过头,看了下天。很奇怪,今天居然还能看到几颗星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郊区的原因。

“我叫温冬。”她把视线移回来,枕在他的肩上,轻轻地说,“温暖的温,冬天的冬。”

“嗯。”周白焰回答的声音很温柔,轻得让她想哭,“你叫温冬。”

之后是一段漫长的沉默,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周白焰感觉自己颈边的皮肤有点凉,慢慢地在被水渍浸湿。

一个迟来的相识,他们错过了,晚了10年。

但好像也不晚。

“对不起。”周白焰很小声地说,“现在才知道。”

温冬轻轻摇了下头,把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没有说话。

“累就睡一下,我送你回我家睡,没事的。”

后来周白焰像是真的要哄她睡觉一样,吹起了口哨。很柔和的曲子,很好听,很催眠。

在温冬听得有一些困意的时候,他突然问她,“我记得,咨询师,是不是不可以跟来访者有亲密关系?”

“当然不行。在美国,会被吊销执照的。”温冬迷迷糊糊地答他。

“那你别给我做咨询了。”

“嗯。”温冬闭着眼睛,半梦半醒,“我给你介绍我的一个朋友,他是做戏剧治疗的,表达性艺术治疗的一种,也适合你的工作。”

“好。”他应了一声。

说完话,温冬真的准备在他背上睡了,周白焰突然停住了。

“背不动了?”温冬觉得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叫车吧。”

“不是,我还有话要说。”他语气有点紧张。

温冬狐疑,“你说就是了,我又不跑。”

“你不给我做咨询了,但是我要给你讲完我的故事,那是你用纹身的故事交换的。”他说得很慢,“我讲完,你就考虑一下,跟我试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