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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闲食饭(28)+番外

易慈觉得他笑得有点凄凉。

他低着头,“我从记事开始就信教,对我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习惯,是本能,以前我从没怀疑过自己相信的东西,我没有理由怀疑。”

“可现在我时常会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信,又到底该不该信。”

“他走以后,我发现我信仰的东西好像没办法解释我的困惑。”

“我想不明白。”

易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听得很难受,几乎不敢跟他对视。

他最后问:“小慈,你说,上帝到底掷不掷骰子?”

易慈听不懂他说的话,她有点慌,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道:“现在先不管上帝,我去给你买素的煎饼好吗?你吃不吃?”

李均意沉默着摇头,片刻后站起来,急急往厕所的方向走。

他那天把吃的东西全吐了。下午还说不想去食堂吃东西,说没胃口,吃不下。

没办法,易慈只能跑去学校外面给他买了块草莓蛋糕,怕那只狐狸不吃东西把自己饿死了。

蛋糕他终于赏脸吃了,当然主要原因或许是易慈待在他们班赖着不走,说看他吃了再走。迫于无奈,李均意只能拆开包装慢吞吞吃了起来,吃得非常勉强。

班上很安静,以他的位置为中心,方圆三米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靠近他,所有人都埋着头看书做题。

因为经常来,易慈早就跟李均意那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男生内向同桌混熟了,她时不时会跟对方打听李均意在班上有没有被人排挤,每次跑进来找李均意,他那同桌总是会很自觉地拿起课本去外面看。易慈觉得他这个小眼镜同桌很有眼色,私下对其放出狂言道,你在学校算我罩。

他吃,她就看他吃,托着脸看,无聊又略带担忧地看。桌子上有几张他的模拟卷,易慈无所事事地把他的语文卷子抽出来,翻到作文那一面,题目是:请以“奉献”为题写一篇文章。但他的作文没写题目,第一行字是:神要试验亚伯拉罕,就呼叫他说,亚伯拉罕,他说,我在这里……

李均意的字很好看,端正的行楷,标准得像印刷体。

看了会儿,没太看懂。易慈问他,写的是什么内容。李均意答,亚伯拉罕献子。神为了试炼亚伯拉罕,让他把自己的儿子以撒杀了作为燔祭,是圣经里很有名的故事。他在作文里把这个故事加工了一下,变成了……

听完,易慈愣了会儿,问他写这些做什么,多不吉利。

他说,我是按要求写的,都把自己的孩子杀了当作燔祭,那难道还不算奉献?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睛垂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易慈把他的卷子放回去,叹了口气:“我妈之前跟我说,快高考了,你现在成天自暴自弃,沉默着叛逆,让我劝劝你。”

自暴自弃。

叛逆。

李均意吃着蛋糕嗯了一声,只是笑了笑,没抬眼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易慈又道:“但其实我不太想劝你,我觉得你就该发疯给他们看看,去逃课!打架!叛逆!发泄!趁高考还有几个月好好大闹学校一场!我支持你!”

李均意:“……”

易慈看他无语住了,算是把人逗开心了点,笑着趴到桌子上看他:“开玩笑的。不过大概就这个意思,我希望你每天过得轻松点,别想太多,别为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如果……如果实在不想上课就别来学校了,跟我妈请个假,在家复习,免得那些人总是对你指指点点的,你这种情况学校肯定批。”

那个时候易慈真的觉得学不学对李均意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别人关心他的成绩,而她更关心李均意的身心健康,每天来学校被流言蜚语折磨太残忍了,易慈很希望他可以藏起来,暂时躲一躲也好。

她这样的安慰听起来或许是有点离经叛道的。但李均意听得挺开心,还笑了笑,吃着蛋糕答她:“别人觉得我来学校是勉强,但我觉得就是这种时候才应该来,而且每天都要来。”

易慈不太理解:“你现在每天上课都看闲书,请问你来学校表演给谁看?”

他说:“我自己。”

都在低头温书的高三教室,他们压低声音在课桌上窃窃私语,像是在密谋什么重要的事情。

感觉他垂着脸吃蛋糕的样子没那么丧了,易慈很欣慰,戳戳他的手臂,小声跟他分享:“中运会我拿了个好名次。”

李均意问什么,篮球吗。

“一百米,我跑了第一名。”她语气很开心,“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拿这么厉害的第一名。那个教练说我有天赋,我一开始还不太相信,报名的时候就想着随便跑跑,可是我跑了第一名,强不强!教练说,我没系统训练过短跑能跑出这个成绩很厉害。我感觉短跑也挺有意思的,跟篮球不太一样,这项目玩的就是心跳。”

做第一名很好,教练看她像在看宝贝,回家后爸妈也夸奖了她,好像一夜之间全世界都在对她笑脸相迎。李均意每次考第一名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飘飘然呢?

他不答反问:“那你以后还打篮球吗?”

易慈问他:“你说,如果我转田径的话,算不算是背叛了我的梦想?”

背叛?

李均意愣了愣。

半晌,他答:“背叛要更严重一些,你这个,不算。”

他说完那句话,预备铃响了,易慈站起来,把座位还给小眼镜。走之前,她看见李均意从桌洞里摸出一本爱伦坡的推理小说,不出意外,晚自习他应该会一直看那本书。

跑回教室的时候易慈突然想到一个比喻,她觉得李均意很像落难的王子,而自己是保护他的骑士。那种想要保护对方的念头不知从何而起,她曾经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那只狐狸精所蛊惑,可是每次有暧昧的念头在脑袋里出现时,她总是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些想法踢飞,再坚定地告诉自己,他们是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她要保证自己的好朋友安安全全地读完高三,奔向本该属于他的光明未来,这是她作为朋友的使命。

第19章

那年四月,李均意从生活了很久的老教堂搬了出来,换到了天中男生宿舍住。他给学校的理由是在教堂总是睡不好,失眠多梦,想要换个环境生活。学校同意后,他开始住校,易慈再也没机会跟他一起上下学,相处的时间更少了。

他搬到学校后,易慈在天中田径队的热烈邀请下不情不愿地转到了田径队,并和教练做出约定,先试试,如果没出成绩她还是想继续回去打篮球。

进入田径队开始系统训练后,她每天都在高强度加练,每天除了上课,围绕着生活的永远都是各种专项训练。练体育很辛苦,但对易慈来讲,她更喜欢这种不用思考的辛苦。跑起来的时候她习惯什么都不想,只是感受。感受呼吸,感受心跳,感受身体的极限。觉得很累很难坚持的时候也别停下来,咬着牙往前冲,什么都别管,往前跑就可以了,运动是那样简单又纯粹的事情。对她而言,打球跑步比做数学题轻松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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