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开学第一天全校穿越(54)+番外

其实就连宗秦远也很难想象,以谷梁一的性格,究竟会和谁发生矛盾,更何况他还很清楚易言和谷梁一两人的关系一直非常不错。

易言默默点头。

“咦,易哥你怎么才回来?”他回宿舍推门进去的时候,靠在床头的诸葛逍忍不住挑眉问道,“还让我们跟食堂阿姨说不用帮你带饭了,怎么,是找哪个专业的妹子去共进晚餐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宿舍内原本已经躺在床上的其他两人也纷纷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易言看。

“没有。”

易言瞥了他们一眼,随手拿起杯子:“我去刷牙。”

诸葛逍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微微眯起眼睛:“绝对有情况。”

谷梁一也觉得易言今天自回学校后就一直有些怪怪的,但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他想了想,替易言解释了一句:“可能是太累了吧。”

“啧啧,谷梁你不懂。”

但既然易言不想说,诸葛逍也不好再问。

等到了熄灯的时间,宿舍四人各自安寝,黑夜静谧无声。

凌晨时分。

易言枕着胳膊,眉头紧锁,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之中,额头渐渐被薄汗浸湿,躺在床铺上来回辗转反侧。

昏沉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的那一天。

“……你会回来的吧?”

“……记得,逃出去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帮我报警啊!一定一定!”

“你答应过我了,不能食言的……”

易言仍清晰地记得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阴云密布,滚滚乌云如浪涛般从天际涌来,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

旷野之上,大片大片翠绿的玉米秆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汽车在高速上加速飞驰而过,一只蜻蜓在池塘边迟缓地低飞着,就连拂过脸颊的风,都带上了丝丝凉凉的水汽。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回忆如复古胶片般褪色的光影交错变幻,眨眼间,梦境变幻。

眼前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室,易言似乎都还能闻到这里墙角的潮湿霉味,他在那里被关了整整七天,就连那张老旧长木桌上每一管试剂的位置都能了如指掌。

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狭窄低矮的床铺边上,望着滴水的天花板轻轻哼着童谣。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易言知道对方是谁。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清澈的童声在梦中如涟漪般轻轻荡开,宿舍内,易言在睡梦中紧绷的表情也渐渐舒缓下来。

可就在这时,梦中的景象却如同一片片被打碎后的镜子,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易言呼吸一窒,他猛地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闪现来到了那张床铺的面前——而上面正躺着一具冰冷的、被电极缠绕的苍白躯体。

在电流的作用下,少年的神色痛苦而狰狞,他似乎想要将身体蜷曲起来,却因为束.缚带的禁锢而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不停地抽搐抖动着,从喉咙深处发出微不可查的悲鸣和呜咽声。

易言好一阵头晕目眩,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想象,但是——这难道不也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吗?

他咬紧牙关,大步上前,一把扯掉贴在少年头上的电极片,试图替对方松绑,但平时训练千米狙.击都能纹丝不动的手,此时此刻,却抖得根本解不开区区几条束.缚带的卡扣。

几番尝试后,忽然,一只冰冷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易言猛地抬头望去。

“你答应过我的,”垂死的少年突然撑起半边身子,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凄厉地嘶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

“明明你已经逃出去了!明明你有能力早点来救我的!!!”

他的手渐渐垂下,哽咽着质问道:

“为什么要害我……经受这些折磨……”

原本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望着那熟悉的眉眼轮廓,和被痛苦与泪水扭曲的稚嫩脸庞,易言喉头滚动,从胸膛深处传来一阵近乎撕裂般的剧烈痛楚。

要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才刚和谷梁一在宿舍互道过晚安。

如今的他,看上去已经完全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偶尔白天相处的时候,还会因为同学之间的打趣而露出略显腼腆的开怀笑容。

但每每看到青年站在人群之中,下意识朝他望过来时,眼神中那种带着柔软笑意、全然信任的感觉,易言既为此感到满足愉悦,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里,也愈发的痛苦愧疚。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几乎将他撕裂,这也是易言今天唯一没有告诉宗校长的事实:他根本没办法不在意谷梁一的一举一动。

——因为他问心有愧。

这段时间里,易言屡次想向对方坦白一切:

他想告诉谷梁一,自己就是那个被他们带到地下室绑架的傅敬言,因为他的父亲傅远,就是当初负责这起案子的禁毒大队长;

那次他死里逃生之后也不是没有报警,而是强撑着让高速上一位好心司机替他拨通了110,在说明完情况后,就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直到三天后醒来,才被告知他父亲为了保护福利院的孩子们不被毒//贩当成人质,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警,而是下令行动组在镇上按兵不动,蹲守了将近两天时间才找准时机,将福利院内的毒//贩全部一网打尽。

尽管后来因为愧疚,父亲擅作主张销毁了地下室的录像,希望能够让被迫卷入新型毒//品案件的谷梁一避开后续风波,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这点弥补对于他所受到的伤害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父子两人对不起他。

尤其是,谷梁一还救过他的命。

易言缓缓睁开双眼,他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足足几分钟后,才靠着强大的定力勉强平复好内心复杂的心绪。

他知道的,以谷梁的性格,如果自己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谷梁一不可能不原谅他。

可傅远是他的父亲,易言又比谁都清楚他在谷梁心中的地位。

难道要他残忍的去告诉对方,当初那位把你从魔窟里救出来的正义警官,那位曾被你在信中比喻成照亮自己人生的唯一一缕光明、并且每年清明都一定会去坟前祭拜的英雄,其实先前也曾为了公众的利益放弃过你吗?

如果知道真相,他会不会因为精神支柱崩塌而彻底崩溃?

相比之下,易言倒宁可他恨自己。

但当苦涩的滋味褪去,随之而来的,是从喉咙深处一直蔓延到全身、不停翻涌的滚烫热意。

——这是烙印对于他向灵魂所有者隐瞒真相的惩罚。

易言攥紧五指,忍耐地闭了闭双眼。

在床上安静地躺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坚持不下去,用手肘撑着床铺慢慢地坐了起来,转身望向正在自己身后熟睡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