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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反派他又疯又茶[穿书](37)

第20章 陪葬

断寒仙境内滴水成冰, 大雪寒风乃常有气候,此刻空中落下片片厚重雪花,在距离沈忘州半臂远的地方纷纷飘远, 仿佛隔了一块静止的空间。

沈忘州就在这空间里瞪大眼睛, 几度张嘴才发出声音。

“我走反了?你刚才怎么没说?我们都快到了……这下来不及和三师兄他们换了,在湖里我怎么保护你,我……”我看见水不用你保护我都是表现出众了!

“咳……对不起师兄,”司溟攥着他的衣袖,咳得眼角微红,垂眸自责:“我刚刚才发现。”

“我不是怪你, 我就是……”沈忘州懊恼地看着前进的方向,这会儿也舍不得说他,硬着头皮道:“就是有一点儿怕水,怕等会儿没法及时保护你……你别哭啊,我可不会哄人。”

他重新握住司溟的手腕,看他没掉眼泪才松了口气,神志恍惚地觉得自己手心比司溟还要凉。

居然走反了, 沈忘州你真是一日比一日出息了!这次出了仙境他第一件事就是把修真界的地图背下来!

两人又走了半日, 才终于找到阵眼上的湖泊。

季寒溪笔下寥寥数笔的地方,在断寒仙境的迷阵里却绵延数里,几乎一望无际。

沈忘州远远听见风吹波浪的水声,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见到湖面时差点从袭焱上摔下去。

手撕炎祈灵剑指幽水宗的沈煞星面色发白手脚发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慌乱间转过头, 远远停在了离湖泊数丈远的巨大古树后, 把袭焱递给了司溟:“你有危险就唤我,我可瞬移到袭焱的位置——”

他顿了顿, 眼神看向别处,白着嘴唇小声补充:“但你也别太指望我,我不给你拖后腿都算祖上显灵了。”

“师兄在这里等我就好,”司溟握住袭焱,上面还残留着沈忘州的体温,他偏头轻笑,语气体贴眼神温柔,“这次换我保护师兄。”

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微微低头,贴在沈忘州耳畔轻声道:“能帮到师兄,太好了。”

沈忘州眼神微愣,心头悸动,抬头时司溟已经拿着袭焱走远,他攥了攥拳头,努力呼出一口气,往前挪了一棵树的距离。

胤淮维持着虚弱病人的身份,慢慢走到湖边。

万年前的阵眼比现在大数十倍,仿若一片小型的内陆海,是他的小修士看一眼就会晕过去的程度……他倒是有些感谢万年前毁过一次断寒仙境的自己了。

回忆间漫不经心地径直踩入第一重阵法,湖面之下暗流涌动,眼看要触发绝杀之阵,然后……然后大阵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碎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显得那样可笑。

感受着身后紧张关切的眼神,胤淮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他演技极好地站在彻底毁了的第一重大阵上做出掐诀的模样,貌似仔细算过,才继续前行。

就这样一连碎了四个阵,第五个的时候胤淮忽然觉得厌倦了,无聊地瞥过四周,忽然觉得一个人走很是无聊。

只有眼神怎么够……

他站在原地,足足算了一个时辰也没再向前。

远处古树后的身影几番纠结,已经往前挪了三棵树了,像是怕打扰他一直没敢用玉佩传音,此刻正面色凝重手脚发颤地在第四棵树之间咬牙努力。

胤淮眼尾下压,丹凤眼盛起病态的弧度。

师兄,来救我啊。

期待地闭上眼睛,他不紧不慢地走向死门,踩入的那一瞬间,第五重杀阵陡然开启!

整个湖泊染上血色,宛若血水般浓稠激荡,一层层腥气森然的巨浪裹挟着各种阴邪阵法,发出恶鬼般的嘶鸣扑向大阵中唯一的闯入者。

汹涌的浪潮衬得形单影只站在湖中的胤淮像一叶随时倾覆的小舟,抬起袭焱的动作在面对巨浪时更显得羸弱。

沈忘州在后面等得焦灼,他对阵法只懂个皮毛,断寒仙境这种极为繁复变化无穷的杀阵于他来说就是幼儿园小班解大学高数题,他连题目都看不懂。

只知道第五道题司溟解了很久,看得他都跟着紧张到扣树,正犹豫要不要问,湖面陡然兴起变化——

血浪翻涌着逼近司溟的瞬间,沈忘州不经思考地做出掐诀动作,但滔天巨浪与幽深湖面的水波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将他紧紧黏在原地,血浪的影子在瞳孔中无限放大,窒息感和呛水感如附骨之疽让他动弹不得。

他努力克制从心头蔓延开来的恐惧,却还是脸色发白浑身发抖,一个瞬移诀掐了四遍也没能完整掐出,颤抖地仰头看着一寸寸逼近的海浪。

杀阵不为困不为阻仅为灭,一经启动便毫不保留,瞬间绞杀阵内一切生灵。

沈忘州眼睁睁看着巨浪吞噬掉司溟,他拼尽全力克服恐惧却只是努力往前挪动一步,早已来不及。

他张嘴想要喊司溟快跑,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那个对他说“这次换我保护师兄”的少年消失在绝杀之阵里,自己却无能为力。

沈忘州急火攻心,喉间一腥,吐出一口鲜血。

他从未恨过自己的经历,但这一刻,他没法接受站在原地像个废物的自己。

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过是水,不过是湖,恐惧和无济于事的愤怒让心口剧痛,他拼尽全力靠近湖面,每一下都要顶着无法呼吸的恐惧和深深的愧疚,他怕水,但是此刻宁愿被困杀在阵里的是他自己,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司溟因他而死——

强烈的情绪波动和阵法余威的压迫下,沈忘州唇角再次溢出血丝,眼前的景物也一片模糊,只有不停颤抖的身体告诉他他有多害怕,又有多后悔。

再次嗅到那股淡淡的冷香,沈忘州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紧随着搂在他腰间的手臂和捧住他脸颊的手,以及熟悉的冰冷温度让他茫然抬头,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人,嘴唇颤抖,几次说不出话,只有眼睛愈发地红。

“师兄,”司溟擦去他唇角的血迹,平淡的眼底闪过不解和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度,他缓声说:“我没事,我站在阵眼里的……”

沈忘州心情大起又大落,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汹涌湖水翻腾的声音徘徊在耳边,他嘴唇发抖,一股难以述说的后怕和藏匿深处的委屈让他陡然生出些力气,抬起手臂用力抱住了司溟,好像要把人活活勒死。

没事,没事就好……

吓死了,他吓死了……

为什么有湖,为什么怕水……

胤淮轻轻按住他脑后,放在自己肩膀上,湿热的气息让他感到陌生。

是眼泪。

他见过无数人的恐惧,对这三界来说,他自己就是恐惧本身,那些肮脏的,丑陋的,无趣的生灵,恐惧时会让他感到格外愉悦和兴奋,他善于利用这点取悦自己。

但现在,胤淮垂眸,掌心落在沈忘州发顶。

他并未感到愉悦,反而从心头滋生出一丝没法驱散的阴郁。

胤淮不理解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数万年的光阴于他不过是杀戮与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