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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的全胜(64)

陈砚乔淡淡地:“就是他打的。”

徐开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医生:“……”

“不要紧医生。朋友闹矛盾,打打闹闹正常。”

医生很是无语,他还没见过朋友打打闹闹打进医院的。多的没法说,他低头推了推眼镜,把开好的单子递过去:“去住院部那边登记吧。”

徐开把单子接过来,送陈砚乔去了住院楼。

运气还不错,正好下午有个出院的,空出一间单人病房,陈砚乔便住了进去。

换了病号服,不多会儿护士过来给他吊针上药,都弄好后,陈砚乔盯着旁边一直发呆的徐开:“你还不走?”

徐开恍若梦中惊醒:“……还要照顾你。”

“用不着,你走吧。”

徐开又垂下头,不说话,也不离开。

陈砚乔懒得管他。输液里有止疼药的成分,药效起来,他舒服了一些,翻了个身背对着徐开,伸手关了灯,打了个呵欠准备睡觉。

徐开还坐在黑暗里。过道有灯光从病房门的玻璃窗口透进来,房间并非全黑,只有徐开的影子是这浅灰里的深黑,那么沉默,又那么沉重。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在陈砚乔的身后响起:“你和那个男人……刚刚车库那个,你们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我们分手了不是吗?”

陈砚乔回答得镇定又轻松,徐开却心如刀绞:“你骗我说你爸不同意,其实是你有了新的人,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陈砚乔没有立马回答。他可以解释,告诉徐开他和文渊不是那种关系,还有他真正打算分手的原因。然而这些并不会改变这个结果,不会让对方好受一些,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处境。

以前他希望给徐开一段从认真开始到不得已结束的完整感情、一段甜蜜更多、难过更少的美梦,然而被徐开亲手用拳头一拳将这个梦打碎了。

既然如此,那就碎得彻底一点。反正陈砚乔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他堵着气:“你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黑暗里,徐开半张着嘴,久久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一阵,徐开才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是声嘶力竭的质问,只是失望又伤心的感叹。

陈砚乔背对徐开,睁着眼。他问为什么,陈砚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徐开要他回去见家人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让他想要分开的是一种直觉,那种直觉告诉他,这一段已经够了,到了应该分开的时候。

文渊也问过他,什么是应该结束的时候。他不知道,不是感情有问题,不是徐开有问题,是他出了问题,他想走。

非要说的话,和别人在一起后,他就会习惯性去想什么时候分手。只是要见家人,把他内心深处的问题拉到表面,让他不得不面对。

陈砚乔突然意识到,他原来一直都在逃避孤独,同时又在逃避亲密。这矛盾的特质集合到他一个人身上,把他变成了一个可悲的混蛋。

让一个混蛋不那么混蛋的,只有恰到好处的绝情。他说:“不爱了吧。我说过,爱情保质期很短。”

“你现在爱那个男人吗?”

陈砚乔不说话,他和文渊根本一点也谈不上爱,但他也不想解释。

徐开如他所料误解了他的沉默:“他有什么好?他看你挨打,都不送你来医院。”

陈砚乔冷笑:“你把我打伤,又送我来医院,你倒是个有始有终很负责的人哈?”

徐开不顾对方的嘲讽,压抑着心里的难过,还是认真地:“因为我还是喜欢你。”

还喜欢你,所以对你的欺骗和背叛那么生气。

还喜欢你,所以无法放任不管。

陈砚乔久久不语。

他轻叹了口气:“你这人就是没劲,好聚好散不好么。”

“我都给了你一个充分的分手的理由,你接受不就好了。我就会带着愧疚永远记住你,也记住我们的美好瞬间和你的直率可爱。你却非要把这一切都揭开,毁了你在我心中的样子,也毁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把我们的美好过去变成馊了的隔夜饭……”

徐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卷起,紧紧抓着裤腿:“你不要再说了。”

陈砚乔住了嘴。

他说着无情的话,也知道徐开心里有多难过。不过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他也相当讨厌这种僵持和拉锯的煎熬,不如彻底破坏,然后再各自重新开始的好。

“你也看见了, 揍我也挨了,说吧,你接下来还打算怎么办?”话说得多了,止疼药也止不住挨打的那侧脸越来越痛。陈砚乔纳闷地,“你看起来也不像个暴力份子,怎么下手这么重。”

徐开原本来找陈砚乔和好,他一直相信对方只是因为家里阻挠才和他分手。他一点也没想过陈砚乔欺骗了他,同时还背叛了他们的感情,爱上了别人。

他的愤恨已经在挥出拳头那一刻发泄光了,此时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悲哀。他知道自己该死心,可是那颗心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它拥有自己的意志,它那么决绝又可悲地仍爱着陈砚乔。

接下来该怎么办?徐开讷讷地:“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吧。”陈砚乔挪了挪身体,平躺着,终于正面面对了徐开,“从医院离开,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去,别再来找我。”

“陈砚乔……”徐开哽咽地喊他的名字。

“发生今天这些事,我们真的再没有可能了,你走吧。”

徐开走了。

病房门自动合上那一刻,陈砚乔的心也一下关上了。那里即孤独,又安静。

他说了那么多决绝伤人的话,徐开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这样也好。只是前一次分手后他那些自我调节疗愈的戏码,又得重头再开始一遍了,不知道给点钱,文渊能不能再继续忍受他一段时间。

陈砚乔原本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二天徐开出现在病房时,他十分惊讶。

那会儿陈砚乔正被护工扶着去走廊那头的卫生间。他缠头跛脚还打着吊针,护工是个年纪和他爸相当的老年男性,架着块头那么大的陈砚乔犹如泰山压顶,异常吃力。

陈砚乔也很不舒服,老头照顾人粗手粗脚,时不时就把他这个伤号弄得嗷嗷叫。然而医院护工人手不足,男护工更少,他又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这事。才一天,他就已经崩溃了好几次。

所以当徐开在他跟前蹲下,直接把他扛去卫生间时,陈砚乔和那老护工都松了口气。

他端着打吊针的手,徐开帮他拿输液瓶,他甩了甩尿完的物件,徐开帮他擦干净往裤子里放。陈砚乔看他埋头操作的模样,喉头微动,脸上却是吊儿郎当笑问:“徐小开,你是记吃不记打,还真要来照顾我啊?”

徐开咬牙切齿没说话,手上却难免用了力。

陈砚乔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疼得大叫一声:“你掐哪里呢?我老二可没惹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