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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士(36)+番外

“还挺讲究。当时只觉得大理这地名,听着就很南方。”时烨笑了下,“你的名字也是,听上去很夏天,很南方。”

盛夏不太明白这话,他没去过北方,“那什么是很北方?”说完他笑了下,自己接了话,“大概跟你一样吧时烨老师,你说话很利落,听着就知道不是南方人。不过我觉得……南北其实是一种感觉而已,人都差不多。就像我对你的感觉就很陌生新鲜,但又觉得很亲切。”

其实盛夏说话常常有些表述不清,偶尔还会颠三倒四,时烨感觉他有点怪。

但自己居然每次都能听懂盛夏想说什么。

时烨脸上没什么表情,问:“我们才认识几天不到,怎么就亲切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

“我也不知道。”盛夏声音似乎在笑,“一开始有点怕你,相处几天才觉得你人很好啊,看上去有点凶,但是很好说话。”

时烨看着盛夏,只觉得,年轻真的好,还能这么轻易地觉得一个人,很好。

不单指年纪上的‘年轻’,而是年轻的感觉。其实时烨自己年纪也没有多大,但他在盛夏这个年纪里,已经经历了很多。一开始父母离散,在底层摸爬滚打,先是人生低谷,又是少年成名,跌宕起伏,大喜大悲大起大落都经历过了。有些人活三四十年,大概都没有时烨的二十年精彩。

时烨过往遇到的都是些人精,一个比一个油,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那种蓬勃的少年气了。

干净,赤诚,明朗。你看着对方,会觉得这人是那样自然纯净,像真理一样无法否定。

热烈的。

风是热烈的,阳光是,皮肤是,盛夏是,时烨也是,那一刻是这样的,反正时烨感受到的是,就是热烈。

被环境带动,时烨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一种阳光味的温柔里。

他心里其实很惋惜这段时光会结束,而自己最终会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北京投入让他喘不过气的生活里。为什么时间不可以停滞在这里?

他甚至希望自己就出生在这个慢悠悠的小城市,希望自己能一直和盛夏在古城的街道里走着,走在阳光下,坦荡荡的。不用想明天,没有恐惧,没有挂碍。他能够听身边的盛夏说些零碎的话,他们再一起买味道奇怪的小吃,等着太阳落山,又迎来新的一天。

第二十五章

盛夏九岁的时候,爸爸去世了。

他爸爸当时在啤酒厂上班,在一次事故被掉下来的器械砸中,当场死亡。

在盛夏的记忆里,盛卫军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对妻子温柔,对自己温柔,对同事温柔,对野狗野猫也温柔。

但盛夏对盛卫军的印象也就止于温柔了。他去世以后留下的东西很少,最有价值的是留给他们的一大笔赔偿金。

赵婕很聪明。拿到那笔钱的时候,大理旅游业发展得还没有那么蓬勃,她找了门路,在古城那片买了门面,等过了几年市里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业后,赵婕的投资所得已经翻了几倍。那中间她也没闲着,跟着认识的人卖茶叶,卖特产,做出口,做零售,做批发……能赚钱的什么都试了个遍。

盛夏其实问过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累,赵婕赚得已经够多了,就算是收房租其实也够她们日常生活。

赵婕当时回答他的是:“宝宝,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是最可悲的一件事,有钱,我们才能有安全感。”

盛夏一直不明白赵婕的金钱理论,但他理解赵婕的不确定感。经历过至亲的生死,或许只有抓住一些实在的东西才会觉得安全,更何况赵婕还带着一个他,赵婕也只有他了。

盛夏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小时候就大病小病不断,说话都比平常人晚,长大以后因为性格有些怪,不爱说话,老是被人叫小傻子。

他身体免疫力低,换季就很容易发烧感冒。也就是因为盛夏身体有些弱,赵婕对他宠得有点过分。

盛夏没有别的爱好,就只是喜欢听歌唱歌。他上初高中那会儿赵婕很忙,没时间陪他,大概是为了补偿,赵婕每次回家都会给盛夏带一件‘礼物’。

口琴,吉他,手风琴,钢琴……赵婕不懂乐器,但托人买的都是好东西,贵得吓人。一件件一样样,慢慢地把盛夏的房间摆得满满当当。

关于音乐,盛卫军和赵婕都五音不全,一窍不通,但盛夏却很有天赋。他单薄的青春期里能供消遣的东西,就是那满屋子的乐器。也亏得赵婕生意做得顺,又乐意给他买好东西,所以盛夏才能二十不到,就摸了那么多贵得吓人的好乐器。

赵婕这几年做得多的是茶叶和特产,因为要经常到产地看货,维持客源关系,出差是常有的事,盛夏早就习惯了。但赵婕每次出差,每天早中晚都要固定给盛夏打三次电话,雷打不动。讲不清楚是习惯使然,还是掺杂着别的担忧。

盛夏长大以后会觉得烦,但也不敢不接,不接的话赵婕会给街坊邻居或者她能想到的所有人打电话,发动人民群众找儿子,总而言之就是一定要联系上她的宝贝盛夏。

那还能怎样,接啊。

这一晚也一样。盛夏嗯嗯啊啊地应付着赵婕的问询,躺在床上,讲电话讲得昏昏欲睡。

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有没有好好吃饭啊,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最近加了个,基本都跟高考有关。

高考,未来,人生。原本都是他的事,但好像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我觉得××大学不错,我问过别人了,各方面都还行,我看你那个成绩也还能上。”赵婕说得很起劲,“反正本地如果有合适的学校就没有必要去别的地方上学嘛,不然也不方便妈妈照顾你。离得远,咱们这儿交通也不方便,就是隔着个市都要……”

盛夏听着赵婕说话,从枕头下面摸了根烟出来,又拿出床下面藏着的烟灰缸,和火柴,用肩膀夹着手机给自己点了根烟,“嗯嗯嗯。”

“你也别光嗯嗯嗯,这事儿你也上点心,以后去读大学了还是要长点心眼,别老心不在焉地今天丢手机明天丢钱包,丢来丢去最后把人都丢了……”

盛夏吐了口烟出来,心想这事儿我也没发言权,我去哪读书不都是你说了算吗。

但嘴上还是要说:“我知道,”他又吸了口烟,吐出来,“但人怎么会丢,妈你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你去操心谁啊?你看你整天那个样子我能不操心吗……”

挂了电话以后盛夏的睡意已经完全没了。他翻出退烧药吃掉,又抽了根烟出来,拿着烟灰缸走到阳台,看着外面抽烟,准备抽完,等药效上来就睡觉。

其实盛夏今天确实有点不舒服。昨天淋了雨,起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有点发烧。但或许是因为时烨在,吃的退烧药效果也很好,盛夏觉得这一天自己的状态也不算太萎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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