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练也很少听见南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脑海里飞快闪过了一抹熟悉的感觉,呼吸微滞。
“你是不是……”
“哦呜~哦呜~”
萧练的迟疑被狗崽儿突然发出的哼唧声所掩盖,这瞬间的恍惚也重新被淹没在了模糊的记忆中。
“……”萧练皱了皱眉头。
南北见他似乎有些不悦,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讨厌狗?”
若是萧练真的讨厌,他恐怕就要将狗崽儿暂时先送到何欢家里去了。
萧练放下筷子:“不讨厌,狗崽儿挺讨人喜欢的。”
罢了,想不起来的事情,再细究也是无用。
“是吧,”南北见他不反感,心下欢喜,话也跟着变得多了起来,“抱它回来的路上,我越瞧越喜欢……”
意识到自己说的事情,是失去视物能力的萧练无法做到的事情,南北顿时将话咽了回去,不再吭声。
他自然不清楚萧练对自己眼睛复明的事情有多大的把握,只觉得只有镇上的周大夫能治得好萧练。
不然的话,哪里能敢一开口就要三十两银子呀。
那边萧练已经吃完了饭,这边南北却连筷子都顾不上拿起来,只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狗崽儿的身上。
“应当是饿了,肚儿这么小,喝一次羊乳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南北自言自语地把装着羊乳的瓷碗拖过来,用指腹沾着羊乳,凑到狗崽儿的嘴边,让它凭借着本能去吮吸。
“我来喂吧,你先……吃饭。”
说这话的时候,萧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
或许是因为想要早些将麻烦事处理完,他便可以心无旁骛地睡觉?亦或许是……这小暗桩在外头忙活了一天,却可能没吃什么东西,以至于从方才进屋到现在,肚子已经叫了好多遍的缘故?
比起萧练对自己说出的这番话感到意外而言,受宠若惊的当事人南北则更是感到惊诧不已。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给我吧。”萧练尴尬地侧过身子,朝南北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倍感疑惑的南北只能将萧练的异常反应归类于他对狗崽儿十分感兴趣,于是便没再多想,双手将包在外衫里的狗崽儿递给了萧练,交待他道:“用指腹沾着羊乳,喂到它嘴边,它自己就会学着吸吮了,可能会有些痒,痒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将它抛开。”
冰凉的指尖拂过萧练的手腕,冷得人心头微颤。
萧练的喉结滚了滚,声线晦暗:“嗯。”
他的手是冷的,和那个人完全不同。
确是自己想得多了。
怎么可能是他。
……
喝完了羊乳,肚儿鼓鼓的狗崽儿却仍旧用圆滚滚的小身子拱着南北的手,像是哪里不舒服似的。
“哦呜……哦呜……”
南北手足无措地捧着它,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洗过脸漱过口,萧练已经躺在枕头上开始闭目养神了,听见哼唧声,便转过头问道:“它是不是还没撒过尿?”
南北回想了一下,连连点头,想起萧练看不见之后,又应声道:“对,还没撒过尿,明明羊乳已经喝了许多了,可还是……”
“用柔软布巾的边角浸些温水,学着它娘亲舔舐的样子,用湿布巾刺激一下就行了。”
萧练低沉的声线,在静谧的夜里格外让人感到安心。
南北照着他说的试了一下,发现狗崽儿竟然真的尿了出来,不禁惊喜地夸萧练道:“你可真厉害!”
他只是有感而发,随口一夸,可萧练这头却好像突然变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连脸都转到了墙面那边,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南北。
半天,他才别别扭扭地回答南北道:“……就,还行,有所涉猎而已。”
早忘了这茬儿的南北回过头,有些诧异:“啊?你说什么?”
萧练清清嗓子:“……你方才不是夸我厉害吗?”
南北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奥,对,你真的好厉害。”
说完,又重新专注地哄起了浑身舒畅地挺着肚皮仰躺着的狗崽儿。
被冷落的萧练:“……”
这敷衍的辞色连他这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当真是有了新欢就忘了……
萧练使劲一翻身,将自己整个儿埋进了被子里,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身后的一人一狗。
*
“这几根藤蔓有些发黄,偏细,不过幸亏育苗的时候多栽了不少,这些细弱一点的,只养成小葫芦就可以了。”
育苗房里,南北忧心忡忡地轻轻拨弄着架上的藤蔓。
“没事啦,苗壮一半收,北北你不要太过担心啦,一定可以卖出去的,”何欢抱着狗崽儿,靠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这小东西的爪子很粗,看来日后会是条大狗呢。”
“若是卖不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到三十两银子呢。”
想起萧练的眼睛,南北就满面愁容。
两人说话间,睡得有些不安的狗崽儿又开始哼唧了起来。
“它这么小,应当还不会尿尿呢。”
何欢恍然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扒开包着狗崽儿的小被子看了一眼,随即给南北展示了一下依旧干爽的布面,担忧道:“它要是一直不尿不拉,恐怕会被憋坏吧?”
“昨夜按照许练教我的,已经让小家伙尿出来了,尿了好多呢。”南北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狗崽儿的小爪子,“一晚上尿了三次。”
“那小倒霉蛋还懂这些?”何欢惊讶地问道。
看着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没想到还清楚这些,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他这么会照顾狗崽儿,想来日后也会是个好爹亲。”何欢朝南北挑挑眉。
“爹亲?”南北迟疑着问道。
爹亲不是只有……哥儿才能当的吗?
关于哥儿,何欢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以至于他认为脸上生着殷红的小痣,便都是哥儿无疑。
何欢点点头:“对,肯定是,面上有孕痣是哥儿,无孕痣就是汉子。”
南北是何等的相信何欢的话,听他说完,即便再惊讶,也仍是深信不疑。
“瞧着他眼尾那小痣红的,估计……挺能生的。”何欢笃定地说道。
.
直到打水回来,南北都还在心里琢磨着何欢的话。
难不成……他真的是哥儿?
若真是如此,自己身为汉子,恐怕是需要避嫌了,省得影响了人家的名声。
经过何欢家院子的时候,南北便想进去跟何欢商量一下自己应当和萧练分开睡的事,却发现院门的木桩上放着一盒用来按手印的朱砂。
见天色渐暗,隐隐有落雨的势头,南北担心朱砂被雨毁了,就想着顺便给何欢送进屋里去。
可走到门口才发觉,何欢家的门锁着,估计是去谁家溜达了。
见状,南北只能先把朱砂带回家里,等到何欢回来再交还给他。
吃过了晚饭,也喂狗崽儿喝完了羊乳,南北抱着它,无聊地蹲在灶膛前烤起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