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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白鹭(9)+番外

陆湛眼睛都睁不开,那人激情的口水一个劲地往他脸上喷,要不是腿被吊着,他可能就爬起来打人了。

“行行行你先放开我……”陆湛挣脱了那人的手,“你哪位啊。”

“撞你的那位啊!唉,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陆公子,我要是知道是您啊,我就是把车开进旁边花坛里我也不变那道儿啊!真是对不住!”

陆湛稍稍别开脸:“合着要是别人你就安心撞上去了是吧?”这人说的都是什么话呢,一听就没什么良心,赶紧写信给有关部门把他抓起来。

“啊?也不是……唉陆公子,您父亲不肯见我,我只好来找您了,给您赔个不是。”

废话,你撞的是我,你他妈当然得来找我赔不是。

那人还在一口一个“陆公子”,陆湛已经听得有点生理作呕了,心里寻思着这军医院的制度怎么这么不严谨呢,这么久了还没人来请他出去。

陆湛也不想想,要是医院制度有用,他早就在昨天晚上跟那群公子哥们一起被轰出去了。

一睡醒就被吵得脑子嗡嗡作响,陆湛觉得自己的腿都开始痛起来了,正准备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泼那人脸上让他闭闭嘴,萧一白清冷的声音响起:“这里是医院。”

那人愣了一下:“我还不知道这里是医院么,我就是来探望病人的。”

“时间到了,可以走了。”萧一白拿着体温计走过来塞到陆湛嘴里,“车祸的事,去交警队说。”

那人大概不太常和萧一白这种冷脸的打交道,嘀咕了几句终于走了。陆湛看向病房门口,才发现有两排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平均身高一米五的花篮从走廊摆到病房里,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湛的服装店在医院里开业大吉了。

陆湛看着那堆喜庆的花篮,差点把嘴里的温度计给咬断了。

再回头看看萧一白,他现在恨不得真的一口咬断温度计,水银中毒死了算了。

萧一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来了以后科里很热闹。”

陆湛有点拿不准萧一白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嘴里还含着温度计,他模糊地斟酌道:“那你开心吗?”

“你说呢?”萧一白伸手从他嘴里把温度计拔出来,看了一眼,“体温正常,多休息。”

然后他白衣飘飘地穿过那两排花篮走出了病房,仿佛一个前去剪彩的嘉宾。

陆湛呆呆地坐在床上:这算什么?我陆湛不仅失去了一条腿,还失去了我的爱情?

嘤嘤嘤,比紫菱还惨。

第9章

陆湛是巴不得在这医院里多住几天的,但那是在萧一白无时无刻都在身边的情况下,最好能把他的办公桌搬到自己病房来,再不行陆湛就把自己的床塞到他办公室,只要能和萧一白待在一起,陆湛不介意挤一挤。

但这种想法显然等于做梦。

不要说无时无刻了,陆湛用他这段时间有些不好使的大脑算了一下,萧一白每次来自己的病房,待的时间平均都不超过两分钟。

该死!等他下次来,陆湛准备打开手机播放一首《再给我两分钟》。

但是当萧一白再次踏进病房的时候,陆湛恨不得放一首《感恩的心》。

算了吧!能来就不错了,过去了两分钟,还有千千万万个两分钟,无数的两分钟加起来,就是美好的人间,是鲜艳的五星红旗,是凯旋的战歌!

陆湛乖巧地盖着被子靠在床头,视线随着萧一白的脚步移动,看起来很有种下一秒就要为非作歹的预兆。

萧一白大概也被他这种沉默又直勾勾的眼神弄得有些疑惑,站定了和他对望,两人都不说话,一个眼神清澈认真,一个漆黑沉静,就这么相互望着,如果他们距离再近点,保不齐下一秒就可以激吻了。

“看我干嘛?”萧一白冷静地问道。

“看看也不行?”陆湛诧异,喉咙里的下一句话没过大脑就说出来了,“都让你睡了,现在看一眼都不给?”

沉默。

沉默是今天下午的武汉市长,江大桥。

陆湛的那条废腿又开始不可抑制地抖起来,仿佛在颤抖着啜泣,为陆湛的脑残,为这尴尬的空气,为黑夜里呼啸而过的爱情。

如果能重来,我要选阿炳,眼不见为净,为你弹奏萧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陆湛向来灵活机智的大脑大概从那天夜里就死了,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我面无表情,看孤独的风景。

“哈哈。”陆湛实在受不了这爆炸尴尬的气氛,与其这样憋屈地死去,他宁愿拼死挣扎一下,伟大的心胸,应该表现出这样的气概——用笑脸来迎接悲惨的厄运,用百倍的勇气来应付一切的不幸。 他说,“或许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外卖吗?哈,我肚子有点饿。”

……

思想家蒙田说过:沉默较之言不由衷的话更有益于社交。

陆湛现在觉得他说得很对。

气氛再一次沉重起来,陆湛已经不敢看萧一白的眼睛,他现在祈祷来辆直升机停在窗外,上面的人放下绳索,对他说:“你好,我们是帮助逃离尴尬现场协会的,检测到你现在的情况尴尬到即将爆炸,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请你跟我们一起离开。”

但是窗外只有飞起的红色塑料袋,不知道是谁那么不环保,乱扔垃圾。

“你还记得。”萧一白终于开口了,谢天谢地,他终于开口了。

但是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我还记得?难道我摔断了一条腿还引发失忆了吗?我的三叉神经难道连接着坐骨神经吗?这个萧医生平时到底有没有认真读书?

“我当然记得啊。”陆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可是我的第一次。”

……

噢我的上帝!今天我愿意献出我自己的生命,燕子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吧啊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沉默是金,但如果你让对方沉默了,那么你也就失去了金。现在萧一白又陷入了沉默,陆湛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好大一桶金,大概有首都二环的一套房子那么多。

“我以为你喝醉了。”萧一白大概不忍心看到陆湛就这样在病床上厥过去,又一次力挽狂澜地开口。

“我是有点醉……”陆湛拉起被子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我很清醒,我还记得是我给你戴的安全……”

他一个急刹车捂住了自己的嘴,窗外那个红色塑料袋又欢快地飞了起来,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不要再聊了,不要再提了,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请陆湛你闭闭嘴,不要拆穿。

萧一白的脸上挂着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表情,那大概叫做面无表情。

“凌晨我接到医院电话,所以走了。”萧一白真是社会主义优秀少年,是降临人间的白衣天使,在这种场景下,愣是没让陆湛的话掉地上,一次次地弯腰给它捡起来,陆湛怀疑萧一白上辈子是个簸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