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白从小到大认识陆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狠厉的表情，哪怕自己的视线并不清晰，萧一白也能感受到陆湛身上的那股冷冽阴沉。
萧一白的心里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用尽全力去抓陆湛的手，却抓了个空。
“陆湛，你别……”
已经晚了，陆湛拿起了电视柜上的烟灰缸，在陆予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狠狠地朝伍程泽的头上砸了下去。
那沉重的一记闷声像是直直地砸进了萧一白的心里，他昏沉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一切都完了。
伍程泽被送进了医院，陆湛联系了贺昀带萧一白回家，他被陆予带回了军区大院。
陆湛一句话都不肯说，陆岩成看着他，眼底里是翻涌的怒气，脸上的肌肉都在发抖。
“你自己说过要老老实实生活的！你看看你今天在干什么！”陆岩成挥手将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满地。
“叔叔，是伍程泽他……”陆予开口。
陆岩成打断他：“你别替他说话！你就是太宠他了，他才会这么无法无天！”
“伍程泽该死。”一直没说话的陆湛抬起头来，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他该死。”
“你说什么？”陆岩成看着他，已经完全压抑不住怒气，仿佛下一刻就会抬手朝陆湛打去。
“我说他该死。”陆湛冷冷地重复着，“我一定要他死。”
“啪”地一声，陆湛脸上被狠狠扇了一耳光，陆岩成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没救了！”
事到如今，陆岩成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多少明白了陆湛和萧一白的关系。
楼下传来汽车刹车和关车门的声音，而后慌乱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黎井出现在书房门口，他朝着陆湛走过去，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他妈疯了！！”黎井看着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的陆湛，“你做事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后果！你他妈以后怎么办！”
陆岩成看着陆湛被打，只是一脸冷色，丝毫不想去阻止，他甚至自己都控制不住想要把陆湛打死在这里。
黎井转头看着陆予，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为什么不拦着他！你他妈是死人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他完了你知不知道！”
陆予任由黎井抓着自己的领子，转头看向陆岩成：“送他出国。”
陆岩成喘了口气，点点头。
黎井松了手，喘着气低下头看着陆湛。
自始至终，陆湛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安静得不像话。
这么多年来，黎井在陆湛的脸上看到过许许多多的表情，喜悦的，悲伤的，愤怒的，惊讶的，唯独没有看到今天这样的。
无尽的绝望。
陆湛爱哭，遇到什么不开心或者伤心的事都会掉眼泪，可是现在他没有，他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灰色的阴暗，整个人看起来不悲不喜，却分明透着死气沉沉。
第二天，萧一白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家里的床上。
他没用几秒就回忆起了昨天夜里的事，而后大脑突然陷入空白，他不知道陆湛现在怎么样了。
房外好像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萧一白的心飞快地跳起来，他费力地起身，打开房门，穿过走廊往厨房走去。
黎井转身的时候看见萧一白正看着他。
他愣了愣：“萧医生，你醒了。”
萧一白的语气淡淡的：“陆湛呢。”
黎井低下头把面条盛进碗里：“被他爸关起来了。”
他把面条端到桌子上，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陆湛他……可能要被送到国外了……这是你们家的钥匙……”
萧一白的声音很平静：“嗯。”
“陆湛说……”黎井抬起头看着萧一白，“让你不要等他。”
萧一白没有什么表情。
“好。”
第135章
伍程泽脑部受了重击，还在昏迷，昨天晚上的事被压了下去，陆湛被陆岩成彻底关了起来。
陆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外面的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
他不后悔昨晚的行为，他是真的想要伍程泽死。
他想起萧一白凌乱的衬衫，被解了一半的皮带，湿透的头发，漆黑滞然的眼睛，迷茫无神的表情，脸上的巴掌印，以及嘴角边的血丝。
陆湛可以想到，萧一白在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做了多大的努力，他那样的人，知道自己被下了药，心里该有多厌恶，多恐惧。他才十九岁啊，本来应该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年纪，可是陆湛却没能保护好他。
并且，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去保护他了。
陆湛微微张着嘴，他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得很重，跳得自己的身体一阵一阵地发痛，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一想到萧一白醒来看不见自己，一想到自己不能及时地安慰他，就觉得心口很堵。他抬起手，用力地往自己的胸腔上拍了几下，倒吸了几口气，终于哑着嗓子喊了一句：“萧一白啊……”
眼泪滚滚地涌上来，顺着侧脸滑到了枕头上。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天阴下去，变成漆黑的夜，然后再看着窗外微微亮起，变成新的一天。
陆湛被关了三天，然后就要被送去美国。
陆予在这之间见过他一次。
陆湛坐在床边，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
“还不肯告诉我是吗？”陆予拿着椅子坐在他对面。
“说什么。”陆湛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你和萧医生。”
“萧医生”三个字像是牵动了陆湛的神经，他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
陆予没有见过陆湛这副样子，他的弟弟总是愉悦地带着笑，眼里是清亮的水色，嘴角弯成漂亮的弧度。而现在，他整个人面如死灰，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眼下是明显的乌青。
“我和他怎么了。”陆湛有点失神，“我和他在一起有错吗，我去保护他有错吗？”
“没有错，可是陆湛，明明这件事可以得到更好的解决的，你根本不用出手打人，也根本不会被送出国。”
“哥……”陆湛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那双眼睛干涩得不行，“你如果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被那样对待，什么理智都会没有的。”
陆予没有说话，他其实最理解陆湛当时的想法，如果换作是自己，如果被伍程泽压着的那个人是黎井，陆予可能会当场要了伍程泽的命。
可是冲动归冲动，冲动之后，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陆予起身，手按在陆湛的头发上，把他轻轻抱住，声音像是叹息一样：“陆湛，以后不能再犯这样的错了，代价太大了。”
陆湛靠在陆予的身前，眨了眨眼睛，神情木然。
萧一白第二天只休息了半天，下午就重新回了医院。
贺昀问他身体有没有事，萧一白摇摇头：“没事。”
“那……陆湛呢？”贺昀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