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方牧也摇摇头,“没有。”
唐老师教得很好,她也让我明白,我太没用了,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变得不那么麻烦,才能不影响哥哥。
可是真的有心无力,总有不认识的字,总有不会做的题,总有听不懂的话,总有做不到的事。
“那为什么你最近都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秦弋握住方牧也的膝盖将他的身子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盯着他的脸,说,“你这样,我会觉得生气,会觉得烦,你知不知道?”
秦弋的本意是想告诉方牧也,自己很想了解他的情绪,对于方牧也的反常,他会觉得烦躁,为自己不能堪透方牧也的情绪而自恼,会觉得无能为力,他太担心了,太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了。
可是方牧也无法明白秦弋的意思,他只能理解最表面的词语。
生气,烦。
他的哥哥,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原来唐老师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给哥哥带来了太多的坏处,哥哥终于受不了了,觉得很烦了。
方牧也蹙着眉,眼睛里湿淋淋的,他小心地去抓秦弋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语气里满是哀求:“哥哥,我错了,我不再这样了,你,你不要生气……”
眼泪掉了一滴在手背上,像是遮挡滔天巨浪的围墙裂开了一道缝,那些压抑的情绪纷纷倒了下来,方牧也哽咽着哭了起来,他带着哭腔说:“哥哥……不要生气了……求你……”
哪里还忍心再问,秦弋站起来抱住方牧也,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安慰他:“对不起,我不该用这种态度问你的,是我的错。”
方牧也坐在椅子上,抱着秦弋的腰,将脸埋在他的外套里,哭得停不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哥哥那么好,方牧也真希望自己能让哥哥开心,可是他现在连这个都做不到了。
我好没用啊,我要怎么办呢。
第48章
方牧也昨天哭了一场,今天早上秦弋醒来的时候,看着怀里的小朋友,难受到不想去公司。
方牧也始终没有说是为什么不开心,秦弋觉得,应该是因为方牧也在学习的过程中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些弱点,知道自己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一时间不能释怀,觉得自己笨,所以会难过。
这或许是接受新事物必经的一个过程,发现自己的短处,看到了自己不完美的全貌,总有些抗拒和自卑。
秦弋摸摸方牧也的耳朵,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低低地说:“可是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方牧也的耳朵抖了抖,他还没有醒。
秦弋没办法,这几天公司有个比较大的项目在走,他也忙得要命,所以想等过几天一切都结束了,就带方牧也出去玩,顺便跟唐蔓说一声,学习的事慢慢来就行,照顾方牧也的状况才是最主要的。
他亲了一下方牧也的耳垂,柔声说:“小也,哥哥去上班了。”
方牧也在梦里哼唧了几声,手指仍然轻轻抓着秦弋的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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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几天里,方牧也在上课时越发安静话少,顺从地认字做题,他告诉自己,要多学一点,让哥哥看到自己的进步,不能让他失望。
而且他发现哥哥最近好像很忙,看起来也很累,方牧也就更加努力地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在秦弋面前都是开心笑着的模样,他不希望哥哥在疲惫的时候还要来关注自己的情绪,他希望哥哥能够无忧无虑。
可是方牧也再努力,也没有办法抵抗唐蔓时不时的一句“你会让你哥哥很烦恼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已经在努力了,为什么唐老师总是要这样说呢?
今天早上,唐蔓到了书房,方牧也已经在乖乖做题了,他小心地把书往自己面前再移了移,小声说:“唐老师好。”
“嗯。”唐蔓坐下来,秦弋已经在微信上跟她叮嘱了好几次,说尽量把进度放慢一点,不用着急。
她有些不以为然,教给方牧也的东西对于他的智力水平来说已经够简单的了,要是再放慢进度,那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教学效果。
唐蔓见方牧也在做题,也就没急着上课,她从外套口袋里拿手机,发现里头有颗软糖。
好像是前天逛超市时免费试吃送的吧。
她顺手把软糖递给了方牧也:“给你。”
反正自己也不爱吃,与其扔了,不如给方牧也。
方牧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过软糖,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然后他抬起头,脸上是隐隐开心的表情,他说:“谢谢唐老师。”
唐老师给我糖果了,是不是意味着唐老师有点喜欢我了,不会再嫌弃我了呢?
方牧也动了动耳朵,问:“唐老师,这是什么糖呢?”
唐蔓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软糖。”
方牧也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他像是瞬间被定住了,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糖,过了好几秒,才有些失神地重复道:“软糖?”
唐蔓说:“是的,软糖。”
几乎就是在顷刻间,方牧也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好像飞快地闪过什么东西,他有些慌张地闭起眼,于是眼前也开始有混乱的画面穿过,伴随着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人的笑声,还有纷乱吵闹的说话声。
这些陌生到近乎恐怖的声音和模糊画面让方牧也害怕得不行,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恐惧之中发着抖地喊着:“哥哥……哥哥……”
他希望哥哥来救自己,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唐蔓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她看着那颗被方牧也紧握在手里的软糖,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大概是方牧也记忆的一个关键开关。
如果能进行适当的刺激,说不定就会勾起相应的回忆。
于是唐蔓顾不得方牧也的惊呼,她抓住方牧也的手腕,冷静地问:“你以前是不是也见过软糖?”
“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是谁给你的软糖?”
方牧也只觉得脑袋随着唐蔓的询问一秒痛过一秒,仿佛被利器狠狠地击敲,他挣开唐蔓的手,捂着头缩在椅子上,带着哭腔喊:“不要……不知道……痛……”
“适当刺激”四个字似乎已经被唐蔓抛在了脑后,她近乎残酷地继续问道:“你上一次吃软糖的时候,是在哪里?”
“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你现在脑子里有什么画面?”
像是被人从脑袋里生生抽走了神经,方牧也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开始耳鸣,眼睛里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整个人在剧烈发抖。
“不……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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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今天洗衣服的时候没找到方牧也的袜子,就上楼来问一声,结果走到书房门前,刚想敲门,就听见方牧也的哭声。
她推开门,看见方牧也缩在椅子上抱着头在哭,而唐蔓俯身站在他面前,朝他低声询问着什么。
“怎么了这是?”刘姨快步走过去,“唐老师,怎么了?牧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