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只是换了另一种“说话方式”，就引来人们这样大的反应。
只隐隐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小白猫不会再想跟他交朋友，于是巡礼期间头也不敢抬，落寞地低着头发呆。
而直到巡游艇缓慢驶向圣山港口，他才猛的抬起头来——
共生体触手上传来的烦躁感，让他预感到分离即将到来。
底舱内的红衣神侍缓慢站起，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
当圣殿祭典结束，不再有目光聚集在圣洛斐斯身上时，他们就可以将圣洛斐斯带回幽暗的地底。
在那里，圣斐洛斯可以坐在特制的牢笼中，千年如一日的注视空白的石壁，直到不应有的情绪波动降至最低。
“停下。”银发皇帝突然开口。
圣山下聚拢的人群，惊愕地发现巡游艇悬停在港口前。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道这次又会有什么变故。
一艘更大、更隆重的皇家巡游艇，就在这时驶出港口。
有人一眼认出，那是卡厄西斯皇室专用的巡游艇，专门用以在重大帝国节日期间，搭载皇室成员在帝国各星系巡视。
跟德尔斐的巡游艇不同，皇家巡游艇完全就是属于皇室的造物，从外观装潢到艇身上的银叶蔷薇，无不向众人宣示至高的帝国皇权。
皇家舰艇与德尔斐巡游艇并行，遮住了德尔斐巡游艇身上，象征圣殿的月桂叶徽纹。
舰桥缓缓落向甲板。
尼禄迈步踏上，立在皇家舰艇的顶端。
“……为守护众神的安宁与帝国宗教界的繁荣，卡厄西斯家族始终依照恺撒大帝的训诫，非必要不干涉德尔斐圣务。”
尼禄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一枚机械电子眼静悄悄落在他的脸前。
银发皇帝冷淡的脸和声音，由无数量子通路承载，传递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一路追着巡游艇请愿的信徒，猛的抬起头。
他们知道，皇帝陛下将要对那个谕示做出回应。
“但本应以虔诚姿态侍奉神之子的人，却披着掩盖虚伪的圣袍，亵渎圣职、玷污圣地数十余年。圣裁所主判官瑞修，甚至犯下以迷幻药制造幻觉、欺骗信徒聆听假神谕的重罪。德尔斐本是神之子降临之地，如今却已成为欲望横流之所。所以现在，神圣的圣洛斐斯阁下、众神的使者——”
银发皇帝披着一身华美王袍，站立在联结两艘舰艇的舰桥顶端。
他逆着太阳，只有一双红眸在灼灼发光，一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朝圣洛斐斯递过来。
没人知道皇帝陛下心里，此刻正啪啪抽打着5岁尼禄的小屁股。
“——我并非作为卡厄西斯家族的成员，也并非作为帝国的君主。而是作为虔诚的众神信徒、由神之子亲自确认身心无垢之人，向圣子殿下提出诚挚的请求。”
他平和道，“在我将德尔斐的乱象平定，将原生降临之地彻底清扫，使奥林匹斯山上流下的圣泉水重归洁净以前——我希望殿下能短暂迁居至王都圣宫，与太阳宫比邻。唯愿众神在上，圣光照耀帝国王都，为帝国子民带去更多福泽。”
第162章
海德里希：“。”
白狼骑：“。”
阿撒迦：“。”
尼禄啜饮完杯中的最后一点牛奶, 便将牛奶杯搁在会议桌上，指尖优雅交搭。
“如果对我的决定有任何不满，”银发皇帝冷静道，“现在就是你们提出的最好时机。”
自他将圣洛斐斯从德尔斐带回, 王都着实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王都建设局依照尼禄的旨意, 将数以百万计的精神力屏蔽场发生器，安置在王都圣宫1公里范围地下, 使王都圣宫被完全覆盖在屏蔽场内。
这种屏蔽器, 原本是用来针对某些能用精神力直接攻击人类的星兽的。
同时, 圣宫工程小组也开始加快速度，尽力赶在圣洛斐斯入住圣宫以前, 完成了50%左右的建造进度。
好在，王都圣宫本来就是从帝国大圣堂改建，即便还有一半的区域在施工，剩下的一半区域, 也已经足够让圣洛斐斯舒适地居住和活动。
只是让圣宫工程小组汗颜的是, 皇帝陛下对圣宫建设的项目未免太过上心——他对锚点星的建设都未曾监管到这种程度。
大到环绕整个圣宫的屏蔽场，小到圣子私人寝殿内书架上的一本书, 皇帝陛下都要差遣狼骑反复检查。
“……圣宫所用建筑物原材料需与德尔斐圣殿相近。圣宫中任何携带有文字的物件, 都不得存在含有帝国通用文的可能……”
工程小组一边读着皇帝敕令，一边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前者倒很好办, 帝国大圣堂本来也是仿照德尔斐圣殿建造的，材料当然一致。
只是后一个指令, 圣宫中的一切物事都不能存在帝国通用文字, 那就只能去找失传已久的文字书籍, 或者无字画册了。
“……陛下有心了……”
工程队的头目是虔诚的圣殿信徒, 此刻正捧着敕令, 激动得老泪纵横。
“陛下想让圣子殿下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因此才要求圣宫尽可能与德尔斐相似。
“至于文字作品，圣子殿下祷告时本就不是使用帝国语言，陛下应该是想为圣子殿下找到可以阅读的神学典籍吧。”
皇帝陛下悍然挑战圣殿礼节，将圣洛斐斯接出德尔斐的决定，获得了帝国广大信徒的支持。
以至于连一部分追崇无政府的信徒，都开始向帝国圣公会倒戈。
这当然有赖于圣殿在与王都的争斗中落败，以至于圣殿及德尔斐的终身神官，现在都成了“恋童癖”“渎职者”的代名词。
而凭借一己之力挑战整个大贵族阶层，在帝国民众面前按星律公开审理叛徒，还颁布诸多利民政策的皇帝陛下，开始让原本将圣殿奉为圭臬的信徒改观。
尼禄带圣洛斐斯参观王都圣宫。
圣宫的设计草图本就是他亲手绘制，他自然对整座宫殿都十分熟悉。
他的原计划是，等圣宫完全建好，就把宫殿交给自己的王储或者白狼骑，由他钦点的摄政集团辅佐，将圣洛斐斯从圣殿势力中心转移到王都来。
但是……
尼禄想起那天，当他刚向圣洛斐斯伸出手，圣洛斐斯就直接冲上来，险些在全帝国面前把他扑翻进舱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捏紧眉心。
“带你离开德尔斐是有条件的。”
不在镜头前时，尼禄的眉眼便重归冷淡。
“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尊重我的意愿，必要的时候听从我的安排。否则，我会再一次把你送回圣殿。”
这是他的新计划。
圣洛斐斯有可能是受了小时候的自己的“撺掇”，导致常年只知祷告和疗愈精神力的他，内心产生了离开圣殿的强烈渴望。
在“神谕”已经向大众发出的情况下，尼禄依旧可以选择无视他的意愿，但这次若在民众面前强硬拒绝圣洛斐斯，未来等他好不容易搞清楚圣殿工程的本质，再让继任者带圣子进驻王都的话，将遭受比从前更大的阻力——每个人都会怀疑皇室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