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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207)

三人的死讯传来时,褚映玉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

直到陆玄愔回来,默默地将她拥入怀里, 如往常那般, 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默默地安慰她。

她靠在他怀里,低声说道:“王爷, 明儿我想去祭拜我娘。”

陆玄愔道:“我陪你。”

褚映玉弯起眼眸, 轻轻地嗯了一声。

翌日, 天空一片阴沉,下起蒙蒙细雨, 整个世界笼罩在雨雾之中。

雍王府的马车缓缓地驶过被细雨润泽的京城,朝着郊外而去。

马车里,褚映玉靠着陆玄愔睡着了。

他身上的气息总能让她睡得更加安稳,特别是那仿佛浸染了某种松雪味道的冷香,有种安抚情绪的作用,让她能睡得更踏实。

自从怀孕后,她不仅嗜睡,也闻不得某些薰香的味儿,屋子里的香炉不再燃着香,连她的衣物等都尽量不再薰香。

唯一让她能接受的,只有陆玄愔身上残留的冷香。

原本寄春还想将她衣服也薰上同一类型的香料的,哪知道薰上去后,效果却并不好,褚映玉只穿了一次便有些受不了,让她别薰了。

许是他数年如一日,衣服都是用这种香料来薰染,日久天长,他身上也沾染上那味儿,久久不散。

就算现在为了她,同样不让自己的衣服薰香,他身上的味儿也没散多少。

正是这种不算太浓烈的清冽的气息,让她觉得还能接受,每次靠着他时,总能睡得十分安稳。

突然,熟睡中的人身体微微一动,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她的身子动时,陆玄愔就察觉到她醒了,低头看她,温声询问:“怎么了?”

她看起来有些愣愣的,好半晌都没说话。

陆玄愔倒了杯温水喂她,等她喝完,又为她整了整颊边的碎发。

今儿出门只是去祭拜,她穿着打扮以清淡为主,头发随意地绾起,甚至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素面朝天,如同一朵出水芙蓉般干净、清爽,又有说不出的清雅柔和,格外动人。

褚映玉呆愣半晌,说道:“王爷,我刚才做了个梦。”

“是什么?”他问道。

褚映玉转头看向车窗的方向,车窗的帘子放下,无法看清楚窗外的景色。

她缓缓地说:“我不太记得清楚了,依稀梦到一个人,她看着很熟悉,朝我笑得很开心呢,说我做得很好……”

闻言,陆玄愔心里有几分明悟。

他没再多问,将她拥在怀里,温暖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想哄她再睡会儿。

褚映玉却没了睡意,默默地靠着他。

马车在一处山脚停下。

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周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远处有延绵而去的农田,在春雨的润泽下,田地里长出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充斥着早春的气息。

这附近没有路,马车没办法上山,只能在这里停下。

陆玄愔将马车里的人抱了下来,宁福儿和苏媃在旁打伞,挡住那细细密密的春雨。

褚映玉往周围看了看,又看向那被细雨打湿的树林和狭窄的山道,说道:“我们走罢。”

陆玄愔先是给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然后护着她上山。

天气阴沉沉的,因为下雨,地面湿滑,路并不好走,幸好有雍王府的侍卫在前面开路。

一行人沉默地上山。

上山的路其实早在去年就有人特地整出来,一直通向山腰处一座孤坟。

看到那座明显被人修整过的孤坟,褚映玉的神色一顿,然后缓步走过去。

当年他们将孟蓉葬在这里,随意地在山里挖了个地儿就将人葬了,也不管什么风水不风水。

钦天监那边虽然看好了迁坟的日子,却是在三月份,还需要等一等。

是以孟蓉的坟还没迁走,仍在这边,是一座孤坟。自去年得到消息时,雍王府便特地派人过来修坟,让它尽量不显得太过寒瘆。

褚映玉看着这座孤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山间有风吹过,冷风裹挟着冰冷的细雨,飘洒在脸上,她仰起头看向灰色的天空,似是连天空都在哭泣一般。

褚映玉默默地祭拜,告慰死者,带来那三人已经伏诛的消息。

若你泉下有知,应该会欣慰罢?

她在心里说,你的女儿不枉重活一世,这辈子终于揭穿他们的恶行,没让他们占到什么便宜,也算是成功了,是吗?

直到祭拜完,陆玄愔见她身上的披风被雨淋湿大半,她的手也被冷风和冻雨淋得冰冷一片,嘴唇发白,心头一紧,握住她的手道:“走罢。”

褚映玉嗯了一声,在他的搀扶中离开。

往山下走时,褚映玉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阴沉的天空下,被春雨润泽的山脉碧翠如洗,烟云笼罩,似是山中有灵,沉默地凝望着山下来客,又似在目送他们离开。

褚映玉心里涌起些许酸涩,又有释然。

该做的,她都做了,该报的仇,她也差不多报完了。

现在她有了孩子,这辈子走上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她会过得更好。

**

祭拜回来,褚映玉的情绪明显不高。

陆玄愔有些担心她,特地在家里陪她,就算要处理什么公务,也让人将那些公文、宗卷等送到房里,并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处理。

然后,褚映玉又变成了帮他读公文的人。

读完公文,还要帮他处理起公文。

如此过了几天,褚映玉处理起公文来越发的娴熟。

特别是她上辈子练字时,还被他手把手地教过,甚至能模仿他的字,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是以几日过去,居然没有人怀疑这些公文上的批注不是他写的的,而是出自她手。

陆玄愔特地看过她处理的公文,发现并无问题,满意地颔首:“不错。”

这也是他的有意为之。

自从去年让她帮忙看公文,发现她在政务上有独到的见解后,他便有意识地培养她在这方面的能力,结果也非常好,和他预料的一样惊喜。

褚映玉却有些不自在,“王爷,这样是不是不好?”

“没关系。”陆玄愔说,“很好。”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因为有她帮忙,让他轻松不少,这是宁福儿、苏媃等人都无法帮他的。

褚映玉瞅了瞅他,觉得他好像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这……我到底是内宅妇人,若是让人知道……”

陆玄愔仍是那句“无妨”

他从未觉得女子生来不如男人,也不认为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不能干。

在北疆的七年,每每战事起,北疆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要进入备战,甚至需要时,连女人也会上战场与敌人厮杀。

战争从来不是女人止步的地方。

同理,这世间其实并不是男人的天下,若是给女人同样的机会,她们并不比男人差。

就像他的母后。

他的妻子。

陆玄愔将她处理过的公文整理好,叫来宁福儿,让他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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