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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归朝(217)

章玉碗笑道:“不知者何罪之有?我还要多谢严郎君在不知我身份的情况下给我这个面子,怎么说此次也只是小事,为了小事闹得满城风雨,还让姑娘家闺誉受损,实在不好。”

严鹤见公主还夸自己,不由一喜:“殿下谬赞了,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唯独愿赌服输,说话算话,今日要是她们先私下找我好好说,这本来也不是大事,可那柳三娘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叱骂,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我这也是、也是有些冲动了!”

既然知道公主身份,严鹤也不敢再造次,本该告退离开的,可他看着陆惟,却有点舍不得。

“从前没见过陆郎君来过临水坊,你若没有看中的乐师或小娘子,我可以亲自推荐!”

此人真可谓色胆包天,先是对公主一见倾心,又把主意打到陆惟身上,实在是一次更比一次找死。

刘复忍笑轻咳一声:“陆郎君是过来找我的,我们有事要谈,严公子,你看……”

这是委婉下了逐客令,也是避免他再聒噪下去,真把陆惟给惹毛了。

严鹤只好遗憾道:“那我先告退,殿下若有需要,吩咐一声便是。”

他一走,刘复就啧啧出声。

“好你个陆远明,居然追到这里来,这是生怕我将殿下给卖了,还是怕我给殿下多推荐几个年轻貌美的郎君啊?”

陆惟冷静道:“你也出去。”

刘复:“啊?”

他见陆惟面色殊无笑意,不由又看看公主,寻思两人难道吵架了?

章玉碗:“劳烦刘侯帮我要一个杨梅冰碗吧,雨落,你也跟刘侯去。”

刘复听见杨梅二字,跟着口舌生津。

“好吧,我去去就来!”

很快,屋里只余二人。

章玉碗笑道:“陆郎从公主府追到这里来,该不会真是见不得我一刻离开吧?”

陆惟沉吟道:“殿下方才说,要去洛阳。”

章玉碗见他面色沉肃,其中必有要事,便也有问必答:“陛下欲赐婚白远之女与上官葵,让我奉旨为正使,带上官葵过去给老丈人相看,再护送白远之女回京成婚,去汝南自然要经过洛阳的。”

陆惟微微蹙眉:“如果从晋州走呢?”

章玉碗:“可以是可以,但要绕远路,多上不少路程,晋州本身也不如洛阳安定,你从今夜就一直心神不宁,是想到什么了?”

陆惟叹了口气:“陛下想要让钟离出兵,追击柔然余孽,将逃到东柔然敖尔告的那些人彻底斩草除根。”

章玉碗奇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小朝会,她也不是回回都参与的,错过一些事情不奇怪。

“就在前几日。”陆惟道。

敖尔告在草原上只是一个地点和标记,并没有像中原一样的城池,敕弥带着柔然的残余势力逃到那里,带的牛马干粮,早就在路上消耗光了,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打中原的主意。

今年,就在不久前的开春,好不容易熬过寒冬的敕弥带着人直奔中原,对关内进行了几次小规模侵扰,还真让他掠走不少牛马粮食。

而且敕弥知道雁门关有钟离镇守,没有强攻,反倒选择绕到偏头关,趁着黄河今年入春之后干涸,水位下降的时候从偏头关入侵,他也很警醒,知道拖家带口不好跑路,没有劫掠人口,只冲着牛羊牲畜和粮食下手,几个村子被劫掠一空。

他们抢了就跑,也不跟朝廷兵马打,等到钟离派人赶到,敕弥边打边退,损失了一部分人马,又弃卒保帅,还真让他给跑了。

章玉碗是知道此事的,当时皇帝勃然大怒,痛骂敕弥,但是在许多人看来,柔然如此行事,已经比往年收敛许多,换成他们实力鼎盛时期,是不可能抢几个小村子就跑,也不抢人口的,这次是他们实在快要活不下去,才只能铤而走险。

所以当前几日,章玉碗缺席未在的时候,皇帝提出要彻底消灭柔然余孽,就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能参加小朝会的,自然都是几位说得上话的重臣,左右相,李闻鹊,九卿,基本都列席了。

皇帝要追击柔然余孽的理由也很简单。

一来柔然主力已经被消灭殆尽,剩下敕弥这一小撮人,翻不起大风浪,但若是每年都入关侵扰,芥藓之疾也是很烦人的。

二来敕弥不死,就相当于柔然还有一杆大旗在,以后总有壮大的风险,到时候再收拾,为时已晚,而且皇帝总觉得有敕弥在,这伐柔之战,就算未竟全功,他心中始终有所遗憾。

这些事情,都是先前朝会上反复有过的争议,章玉碗也知道。

但前两日,谢维安提出一个新建议。

陆惟就道:“柔然余孽逐水而居,只能在他们叩边时予以打击,很难追击到敖尔告去,一来雁门关外不像张掖那边,尚有城池商路,往来方便,二来敕弥小股兵力反倒灵活,分散容易,到时候朝廷大军移动,粮草辎重,却不可能跟着到处跑,最后结果必然是被敕弥他们拖垮。所以谢维安提议,若陛下真要出战,与其死磕柔然余孽,不如出兵荆州或江夏。”

听到这里,章玉碗才真正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

“他的意思是,攻打南朝?!”

“不错。”陆惟点头,“他认为南朝现在刚刚吞并燕国,正是需要同化安抚燕国百姓的时候,此时出兵可以打南朝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据说这次攻打燕国,南朝太子陈迳当居首功,但此事之后,朝中不乏攻讦陈迳者,以致于南朝天子心生猜忌,父子之间恐有不和,而且现在出兵,春暖花开,气候宜人,正是最好的时机。”

章玉碗:“李闻鹊如何说?”

陆惟道:“李闻鹊思索片刻之后,认为谢维安的提议更加可行,但是他也说了,眼下北朝兵力比起南朝并无太大优势,贸然南下,风险过大,属于兵行险着,如果非要出兵,必须分三路,任用老将,赢面会更大。”

章玉碗:“他要是说有必胜把握,陛下可能会同意,但他这样一说,陛下肯定犹豫了。”

陆惟也不意外她对皇帝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陛下确实犹豫了,说此事从长计议,而且我看陛下的心思,还是想先把柔然残余势力清除,再谈其他。”

皇帝的心思其实很好理解,灭柔然是他在位期间一桩实打实的功绩,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要是让零星余孽死灰复燃,以后重新壮大,那这桩丰功伟绩就会大打折扣。

至于南下的事,反倒不是那么急了,几代以来,南北两朝割据而治,谁也奈何不了谁,大家已经习惯这个格局了。攻打南朝和攻打柔然还不一样,前者弄不好有反噬灭国的危机,皇帝自然不会那么快决定。

说了半天,又回到原来的话题。

“你说的这些事,与我去不去洛阳,有何关系?”

章玉碗没想明白,直接问道。

陆惟叹了一声:“殿下想必还记得,去岁洛阳洛州干旱,洛阳刺史向朝廷上报颗粒无收,还呈了《千里饿殍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