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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权臣是病美人[穿越](551)

作者: 百里牧烟 阅读记录

夜色中,魏瑄站起身,目送魏西陵抱着他离开,萧暥趴在他肩上,竟歪着脑袋睡着了。

***

“无论我跑到哪里,总是他能找到我。”半梦半醒中,萧暥迷迷糊糊地想。

初入夜时,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卷了卷被褥。长夜漫漫衾枕寒,现在他连只暖床的猫都没有了……

萧暥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间,眼前的画面不断切换。

阴寒彻骨的宫殿里弥漫着沉郁冷香,一个老迈的官员耷垂着眼皮,拖着声调道:“陛下,魏将军既然入京,就不要再放他回去了。”

睡梦中,他眉心跟着蹙了蹙。

接着,画面又是一转。

那是大梁城的上元夜,火树银花,血溅长街。

耀眼的焰色照亮了森然的铠甲,他持剑直闯入熊熊燃烧的撷芳阁:“西陵在哪里?”

萧暥猛地惊醒,接连不断的梦让他脊上冷汗涔涔。

胸口又传来阵阵隐痛,呼吸起伏,每一下都能牵扯出更深邃的痛。

此次西征耗损过度,这几天谢映之亲自监督他,刚过酉时就得吃药,歇下。

但他即使睡着了,不是梦到儿时逝去如风的往事,就是无休止的恶战。雪夜、大火、阴森的宫廷和寒狱。

他压抑着低声的咳嗽,想找点水喝,探手胡乱地在案头摸索着,啪地一声,白玉灯台摔到了地上,他有点绝望地闻到烛油的气味。这灯是容绪先生送的,雕琢精美价值不菲,这下废了。

门悄无声息地开阖,带进一缕湿凉的风。

黑暗中一点烛光亮起,就像浮在浩瀚的海面的一缕波光。

谢映之身着一袭雪白的单衣,长发未束如流墨委在肩头,手中托着一盏雁足灯。

烛光淡淡,如斜阳余韵,在他清皎的脸颊上染了一抹妍色。

“主公又做噩梦了?”他把灯烛搁在案上。

烛光下萧暥脸色苍白,骨节突兀的手攥紧了衾被又松开,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谢映之提起。

谢映之前日的谋划面面俱到。可是他不想让魏西陵进京,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魏西陵如果称帝,那么他以前为国家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标上明确的目的性,功利性。斯人皎皎,却无端染上泥尘。

更何况魏西陵为人磊落,他不想看到他在这勾心斗角的朝廷里,和那些心机叵测、老奸巨猾的朝臣们周旋。

私心里,他想把那人一直留在江南的杏花烟雨中,不要来这北国霜雪之地。

萧暥道:“西陵无心于帝位,我不想强人所难。”

谢映之似是知道他这个反应,道:“让魏将军称帝,不仅是为天下有一明君,也是为了主公。”

他注视着萧暥,眼中有恻怜之意:“你可知,你不能再损耗下去了。”

萧暥明白,魏西陵如果成为帝王,自己身上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

今后哪怕是在朝堂的波诡云谲中,他们也可以并肩作战,君臣一心。无论什么流言蜚语,暗箭中伤,都无法撼动他们之间的信任。君知臣,臣知君。

但他不想让魏西陵当皇帝。不想看他坐在冰冷孤寂的王座上。

萧暥试探道:“魏氏皇族旁系支脉并不少。是否可以挑选其他端正之人?”

谢映之心中微微一叹,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

“正是因为魏氏皇族支脉不少,才是隐患。譬如主公立魏珂,北宫达就可立魏祁、魏疏等人,再把燕州的首府定为都城也未尝不可。”

萧暥现在对于北宫达有一个最明显的优势,就是他手中有皇帝,占着朝廷正统的名义。可以名正言顺地奉天子以令诸侯,率王师以讨不臣。

但萧暥若废黜桓帝,新君又不能服众,那么天下任何一个魏氏皇族的子弟都可以被拉出来当皇帝。

他萧暥可以立皇帝,北宫达也可以立皇帝,并同时宣称他立的皇帝不合法。

这两都两帝之争一旦兴起,法理混淆,统一天下就难了。

萧暥寻思道,“还有个办法。”

谢映之目光微微一闪,一语道破:“主公想在除灭北宫达之后,再行废立。”

萧暥道:“加快备战,两年内拿下北宫,再于皇族中另择一品行端方之人为帝。”

这是退而求其次之法。

谢映之道:“这倒不是不可。”

北宫达若败,余下虞策赵崇之辈,没有胆量和实力立帝,不足为虑。到时候再废黜桓帝,改立新君。

只是这两年内,时事就份外艰辛,既要防着朝中的桓帝和王氏居心叵测搞事情,又要整军备战对付北宫达,内外交困。

两人都心领神会,这实在是舍近求远、舍易取难的一步棋。

谢映之坐在塌边沉默不语,烛火勾勒出他的侧颜,半明半晦之间如琼似玉,暗影幽柔。

萧暥暗搓搓地把一个狐狸靠枕塞过去,心虚道,“我没有采用先生提议,舍近而求远,负了先生万全谋划。”

谢映之讶异地微微转过脸来,“世间哪有什么万全的谋划,不过取舍之间而已。”

其实萧暥明白,魏西陵若能为帝,便是君臣一心,军政一体,朝内再也不会有反对的声音,而对外,北宫达要同时与朝廷对抗,与魏西陵和他对抗。

萧暥歉疚道:“先生为我谋一条坦途,我却选了荆棘蔽履之路。”

谢映之莞尔:“主公什么时候走过坦途?”

被他那么一说,萧暥心中艰涩,这一路走来,艰难险阻,什么时候不在玩命。

“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玄门都会追随你。”

萧暥闻言,猛地看向他,

“主公还记得我当年除夕夜跟你说的吗?”

萧暥怎么可能忘记,大战前夕,他站在窗前淡淡地说出,若将军有志扶危救乱之志,玄门愿为驱使,全力以赴,死不旋踵。

“那是与你说的。”谢映之的眸光沉静如渊,“且无论你是谁。”

萧暥心中微微一震,莫非谢映之早就怀疑他的身份了。

而谢映之现在是告诉他,无论他是谁,选择什么道路,玄门都会追随他走到最后。

***

永安城,公侯府,已近戌时。

太夫人年岁已高,不能再等下去,魏西陵让家宴先开始。

满桌的菜肴丰盛,江南水网密集,即使是冬日也少不了河鲜。以往萧暥最喜欢吃鱼。

太夫人又叹息道:“西陵,阿暥原本说好的,回来过除夕。怎么又不回来了。”

魏西陵道:“太奶奶,他京中还有事情。”

老夫人道:“瞎说,是你把他气跑了罢。整天只知道你军务忙,你什么时候对阿暥上过心?”

魏西陵沉默。

一旁的嘉宁乖巧道:“太奶奶,除夕不是还没到嘛,别急。”

老夫人嗔道:“你也别忙着帮腔,他就这个样子,我说他,不管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反正他都不吭声。阿暥就不一样了,谁冤枉他,他就跟谁争,谁对他好,他也都惦记着,悄悄地给送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