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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三醉(出版名:琼心醉)(40)

作者: 七色夭夭 阅读记录

……

六年前的七月初一,冒着倾盆大雨,她赶去如妃娘娘宫里找四皇兄,打算将自己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送给他。

可当她挽着湿淋淋的衣袖赶到丹仪宫时,却被数名御林军面无表情地拦下。

从那几人铠亮的衣袍缝隙里,她看到四皇兄正满身鲜血地躺在血泊里,十多名威武的御林军守候在旁,不许任何人靠近。如妃娘娘跪在地下,死死抓着四皇兄的手哭得痛不欲生,涕泪纵横,却没有一个宫女敢上前去搀扶。

“如妃娘娘!”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后宫妃嫔向来明争暗斗,虚情假意,但如妃为人低调亲和,淡然无争,从不参与那些是是非非。自生下四皇子后她更是恬淡度日,宠辱不惊,除却每日给皇后请安之外,几乎从不出宫门。这样的女子,甚得母后赞扬。

是以,她也常会去如妃宫里小坐,打发那些闲时岁月。如妃显然也十分喜爱她,常常亲手为她做些精致茶点,并教她打理院中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久而久之,丹仪宫中也热闹起来,就连素来冷清的四皇兄也常拉着她的手,关照她多陪陪如妃,说是有她在,这宫里才有点人气,如妃娘娘才变得爱笑,用四皇兄的话说,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可此时的如妃,眼神空洞,哀伤绝望,狼狈又落魄,她撕扯着喉咙,像是要用撕心裂肺的大哭声,将地上的儿子唤醒。

……

那一天,四皇兄紧闭的双眸,他和如妃娘娘紧紧相握的双手,这些年来总是在她脑中盘旋不去。后宫,从来就不适合与世无争的如妃,更何况,她拥有四皇兄那么出色的儿子。

“如妃娘娘,发生什么事了?”她紧紧地抱着如妃,却没有半点回应。怀里纤瘦的身躯一直在不停地发抖,悲呛的哭喊声渐渐变得沙哑。她茫然四顾,想要问一旁的宫女侍卫,可那些人都明显地回避着她的眼光。他们的神情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淡然和冷漠。

她大喊,“父皇呢?青乔,去叫父皇,到底是为什么?”

青乔撑伞跟在她身后,表情有些动容,却迟疑着没有迈动身形。“殿下……”她欲言又止,垂下眼帘。

“原来你们都知道……”她闭目低语,只觉得遍体寒冷,冷彻至骨。眼里,有滚烫的液体不停地滑下。雨,好大。

不知过了许久,如妃阴森低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莫名地让她打了个冷战。

“婂婂。”这声音她听过许多次,一直是悦耳温柔的,这一次,却带着不一样的尾音。

冰凉的指尖狠狠地掐进她的掌心,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让她忍不住叫了起来,“如妃娘娘?”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本宫来告诉你。那都是因为你的皇兄!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却还不放过我们!”如妃沙哑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阴寒,刺得她耳鼓嗡嗡地疼,“我的禀儿这么乖,他找不到好法子,竟然诬陷他和宁妃通奸!你说他阴不阴险?你说,你皇兄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他的债该由谁来偿还?”

“小婂婂,你受尽万千宠爱,可知本宫日夜不敢寐的痛苦?这一次,就是死,我也要拖上你!”

“你竟然对我下毒。”她沧然低头,正看到怀里露出精致绢帛的一角,那是她跟着青乔学了整整两个月才绣出来的鲤鱼跃龙门,给四皇兄的礼物。

“我原以为,你和她们是不同的……”她至此才明白,后宫永远是一泓幽深的恶潭,里面住着的,全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且那些妖精,都长得端庄典雅,秀美华贵,没有一个例外……从来没有。

全身渐渐无力,她知道如妃在园中种了绛机草,那是致命的毒药,可瞬间令人麻木,渐渐腐烂而死。那时,她并没揭发这个恬淡悠然的女子,她以为她是无心,可此时……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密密麻麻的痛意自掌心传至四肢百骸,渐渐的,都呼吸都觉困难。

她努力抬起眼帘,又无力的阖上。仓猝间,她见到的是青乔惊慌失措的脸庞,还有一道自雨幕中飞奔而来的青色身影,此生,她都不会忘记那个紧实温暖的怀抱……

“婂婂不要怕,是臣来了。”熟悉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调带着些隐约的颤抖,紧接着,像是有什么在掌心里啃咬,啃得她全身冒汗,头晕耳鸣,直至意识渐渐的清明,那个温暖的怀抱却已颓然倒下,她的身体被旁边的青乔稳稳扶住。

身旁的人,青衫儒袖,清华温润,正是她自小便常常跟随的太傅,此时她已然猜到他做了什么。为了她,他竟不惜以身过毒。是怎样的疼爱,才会这样恨不代而受之?连考虑都不曾?

“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声将众人震醒,向来沉着稳重的皇帝陛下不知是何时赶来,他狠狠地扇了如妃两个耳光,脸上的表情阴冷得令人发悚,唇角有不可遏制的怒气,“贱人!这些年来,朕已经够纵容你,没想到你竟会如此不知好歹!”

“哈哈哈!”如妃像是听到天下最动听的笑话。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狠狠地咬下苍白的嘴唇,一丝殷红立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讥笑道,“贱人?你竟骂我贱人?我倒要问问天下人,一个对自己恩师起了非分之想的男人,他贱不贱?够不够贱?”

“你在说谁?”昱帝眯起眼睛,手指掐紧如妃的脖子,眼中的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我说谁?你心知肚明!自那个小丫头出生之后,”如妃的手指突然指向旁边正紧紧抱着太傅的小小身影,“你可曾临幸过任何一个妃嫔?”

此言掷出,在场所有人皆大气都不敢出。

刷刷的雨声,在沉闷的寂静中分外的响亮。

“哦?”昱帝倏地大手一挥,将如妃扔到了冰凉的地面上,阴鸷无情的眼神冷如冰刃,“那么,朕现在便来临幸你,满足你,可好?”

“不!不要!”如妃打了个激灵,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侍卫依然是面无表情,动作整齐有序地在昱帝周围圈起了一道人墙。

丝绸的撕裂声,沙哑的哭喊声,如妃凄厉无助的尖叫声,将那个阴沉的午后渲染得浓烈而血腥。

“婂婂,不要怕。”低微虚弱的声音像一道雨后的春风,暖暖地拂过她冰冷的心湖。而那道人墙中的黄色身影突然剑一般的冲了出来,龙袍零乱,满手鲜血。

高大的身影冲到太傅身前却蓦然停住,似是仓然不知所措,“太傅,你的毒怎么样?”

“父皇!解药!”她忍不住提醒。

此时的昱帝,像个做错事的孩童,猛然醒悟似的,从怀里摸出个瓷瓶递了过来。

太傅始终没有睁眼,他别过头,任旁边侍卫在昱帝的示意下将他抬到了小辇上,行往御书房。

太子赵氏与如妃闵氏的一场权斗,至此终结。

……

自那以后,太傅甚少出现在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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