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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记(29)

作者: 七色夭夭 阅读记录

难怪他说,三个月,他希望可以死在她的怀里。

原来他并没有骗她。

解不解咒

“将军似乎知道那下咒之人是谁?”蟒仙的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那将军是打算解呢还是与他同生共死?”

舒妙烟心中症结被刺中,不由心头火起,冷声道,“前辈方才不是还说不救吗?此事又哪里容得了我说了算?”如果说解咒便是邵含雨身死之时,她确实……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不是留恋那份掺杂了太多阴谋的爱情,而是她想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图的是什么。难道说两年前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为了接近她而对她下咒?

不对,她直觉里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蟒仙眼见舒妙烟不急不躁,肚子里也慢慢腾起了一窝火。此人明明知道命不久矣,居然还能这般淡定,说明她对那邵家小子不是一点点的感情,这样一来,她还确实犹豫是否要救她一命。

“我虽然答应别人要救你,但解咒毕竟牵涉到他人性命,这件事自当由你做主。毕竟命是你自己的。”

“那请问是谁请前辈相救的?”舒妙烟微微蹙眉,她中咒这件事连自己都不知情,旁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我和别人的约定,为什么要告诉你?”蟒仙的神情冷淡,显然解咒之事她并不情愿。

舒妙烟思忖了一会,微微低下了眉,“请问前辈如何解咒?需要多少时间?”

“你是想问我,你的咒解开的时候,他会不会马上就死,对不对?”蟒仙神色了然,淡道,“施针后七日解咒,这七日内每个时辰会痛发一次,等你不痛的时候,也就是施咒之人向阎王报到之时,片刻都不会耽误。”

说完,她靠在窗前的一张大石椅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舒妙烟的答案。虽说明知去咒是势在必行之事,但想到能看到舒妙烟挣扎痛苦的表情,她心里就莫名的舒畅。

皇室的人,喜怒哀乐不都是不形于色的吗?这舒妙烟与邵含雨相恋两年,临了才知道爱人别有用心,不但隐瞒了身份,还利用亲近她的机会痛下杀手,这样的情形,她倒想知道她还能如何的不动声色?

舒妙烟低头沉默。她虽不是情圣,却也没想到自己会陷入这样残忍的现实。真正是人生中的一大讽刺。头一次,她决定对所有的男子敬而远之。

她从未想到,在那些巧笑柔情的背后,居然是如此令人发指的居心!

“前辈,请动手吧。”舒妙烟的声音喑哑中含了丝疲惫,这一生,也许没有什么选择比这件事更难了。

但是,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她不是菩萨,她的命不值得断送在这样的人手上。为这样的一份情去死,不仅是她舒妙烟的耻辱,也是安亲王府的耻辱。

此时她方才明白,为何谨帝会坚持不让她娶邵含雨,又为何会说,若真让她娶了,终有一天会后悔。

其实一切皇姨怕是早就了如指掌了罢?也许,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之所以一直没说,不过是对她的纵容。纵容她去爱一回,也痛一回。

那么,是谁请蟒仙来救她的?难不成竟是皇姨?可她就是迟钝,也能看出蟒仙对皇室中人的痛恶,又怎会为了皇姨对她出手相救……

轻微的‘丝丝’声打断了舒妙烟的思绪,她警觉地抬头,正看到那蟒仙的袖子里一颗细长的脑袋傲然自得地探了出来,通体赤红夹着怵目的黑斑,圆溜溜的小眼睛满是不屑,张着两颗细小的蟟牙一动不动地盯着舒妙烟的脖子,直看得她全身发毛。

舒妙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其实之前在外面制住那条巨蟒不过是攻其不备,蟒仙自十多年前纵横行江湖就一直盛名不衰,此人行踪莫测且脾气古怪,一身医毒之术更是出神入化,若真是要取她的性命,那根本是丝毫不费吹灰之事的事情。

“那个……这位是?”于爱蛇如命的蟒仙来说,对蛇的尊重怕是比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舒妙烟很识相地打了个招呼。

“大宝,乖。”蟒仙淡淡地睨她一眼,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摩着那条小蛇尖尖的脑袋,像是对待情人般的低语,“今天你有可有吃的了,等下我施针的时候,你的动作要快哦。”

舒妙烟听得毛骨怵然,这两个宝一看就是身含剧毒之物。那外面彪悍庞大的小宝,这细长瘦弱的却成了大宝,可见万物都不能光看表面……

“躺到床上去罢。”蟒仙抬手指向一旁光溜溜的石床,转身不知又从哪里摸了个乌漆的木盒出来。

舒妙烟微微蹙了下眉,依言走到那石床上躺下。虽然隔着两层衣料,身下的冷意却似寒九的冰雪般一寸寸蔓了上来,渐渐延伸到四肢百骸,不一会的时间,整个身体就冻到了几近麻木。

“千年寒石?”舒妙烟自颈部以下几乎全部陷入寒冰,只脑中还保留着清醒。

“不错,”蟒仙难掩得色,“要请得动我下山,那也得备些诚意才是,你所见到的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已。”

舒妙烟沉默。是谁为她花费如此大的代价请蟒仙下山?当今的财势而言,除了皇上恐怕也只有虞家了。

可她与虞家之前几乎从无交集,却为何要为她做这么多?

身上的知觉渐渐流失,舒妙烟努力抬起头,正看到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被蟒仙剥了个精光,而且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半盏茶的时间后,舒妙烟忽然觉得一阵剧痛自脚底传来,身上原本正常的肤色瞬时泛出了数处蓝色的斑点,斑点颜色越来越浓,最后竟变成了一条条粗壮的长形蛇状,看上去极为诡异。

“这苗盅极费心思,养盅之人需终年以血供养,每月需要数碗血,常年累月下来,必定身亏体虚,难能长命。”蟒仙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喃喃地自语,也不知是说给舒妙烟听,还是在感叹着什么。

舒妙烟静静地听着,心底有奔涌的酸意波波袭来,一时竟觉得眼底有些湿润。原来爱一个人其实很容易,要恨一个人却那么难。

“我先替你取出盅虫,接下来你每个时辰都要捱剧痛噬骨之苦,若能捱过七日,便不会有事。”

“那……他何时会有感觉?”舒妙烟低声问。

“你不关心自己,反倒关心谋害你性命之人,镇南将军还真是侠骨柔情。”蟒仙语气难掩嘲弄,“他暂且还不会有感觉,那盅虫在大宝肚子里大约要三天才能全死,那时他体内母盅感应到子盅已亡,必定会发疯啃噬他的血肉,直至他痛死为止。”

“痛死吗?”舒妙烟阖上眼,想到邵含雨原本孱弱的身体,不由心下怆然。

“心疼别人还不如心疼自己,你接下来的七天能不能熬得过去就全凭你自己了,而且这七天你身体极弱,绝不能动武,若是有心之时在这时候再对你动手,就跟掐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你不想看看我如何驱盅?”见她依旧闭着眼睛,蟒仙摇了摇头。年轻人啊,总是容易为情所困,想当初……她是看不透这一关,这才落得寂落寥然,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