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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花辞(26)

无论之前遗落了多少回忆,但从这一刻起,他想认认真真地将她记在心底。

“阿宝……”

气氛微妙得令人意乱情迷,上官紫楚情不自禁地俯下脸,就要触上那双唇时却被苏瞳若抬手拦住,“你——又要心血来潮了吗?”她不悦地蹙起眉毛,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上官紫楚便没有强迫她,怜爱地轻点一下她的鼻尖,“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苏瞳若眨眼笑起,“那你道,鱼之乐,又是因何?”

“自然是——”上官紫楚正要回答,忽然却觉得脑中一懵——

“乾坤遁变,列阵在前,上官紫楚快快回魂!”

“少爷您快回来啊!”

是谁的声音在焦急呼唤着他?嘈杂声好似远隔在天涯之外,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变得飘飘然,他的身体怎么了?

然而不等他想个明白,陡然间一阵天旋地转,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紫楚!”

苏瞳若惊异地看着那道身影转瞬自眼前消失。这厮——何时竟学会了瞬间转移的功夫?!

“三小姐!”一声尖叫,娉书冲了进来,见苏瞳若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三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

“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要来打搅了吗?”苏瞳若语气不悦。这丫头从来不会这般冒失的。

“都怪那个死小子!尽胡说八道!”娉书喘了口气,“我方才听他说三小姐对着空气有说有笑,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邪呢!”

苏瞳若的脸色煞然变白,原来她一直对着空气说话?那她方才看到的紫楚……

是……幻觉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苏瞳若喃喃重复着那句话,唇边勾起一丝涩然的笑容,是啊,纵然她自认是他的知己,猜透他所有的心思,却从来不敢断定他对自己的情意——那些独领风骚的资本和骄傲在他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她转身朝屋外走去,“宴会伊始,先替我梳洗吧。”

“少爷!少爷您终于回来啦!”

白常惊喜的叫声在耳畔响起,上官紫楚勉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客栈之中,许多陌生的面孔围在旁边观望,一见他睁开眼睛便唏嘘嚷道:“回魂了,回魂了!”

上官紫楚正觉得莫名其妙,便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惑:“你的魂魄离体了。”

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站在窗边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黄衣少女,乍一眼看去只觉得她眉眼清淡,并非让人觉得犀利孤高的冷然,但无形间流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想来应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且身上萦绕着古墓檀香的气息,似在彰显她与早已佛结缘的身份。

“少爷,她是临瑶庵的冰心圣女,汐貂姑娘。”白常笑呵呵地介绍起来,“刚才就是她作法将您的魂魄唤回来的!”

上官紫楚按住神庭,渐渐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我方才……去见阿宝了……”是了,他记得在魂魄离体的前一瞬自己曾因她的狐媚笑靥而失神,恍惚间竟已随着她回到苏府,包括后来在锦园的那些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常人的魂魄不可能会轻易脱离肉身而独立存在。”汐貂走到他面前,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唯有去过阴曹地府的魂魄,才有可能因为外来的刺激而离体。”

“去过阴曹地府,那不就是死了!”身后有人咋呼道。

汐貂冷冷瞥了那人一眼,“我也去过阴曹地府,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吗?”转而望向上官紫楚,“你之前可是害过一场大病,还险些丢了性命?”

上官紫楚微微一惊,“你怎会知道?”

“我之前替你卜过一卦,你命里有文昌星保佑,才气甚高,且一生平顺,本应是百岁之龄,却不知为何中途突遭变故,死里逃生。”汐貂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虽不清楚你的魂魄为何还能重返阳间,不过——你这次之所以魂魄离体,想必也与那场怪病有关。”说罢若有所思地看了旁边的白常一眼。

“只是稍染风寒而已,偏说是什么怪病,瞎唬人的。”白常闷声嘀咕道。

汐貂也没有多做解释,转身往外走,“我朋友今日生辰,年逢十五,不能再错过了。”想到什么便又回头嘱咐上官紫楚道:“你刚回魂,阳气还未恢复完善,去不得人多热闹的地方。若再不慎丢了魂去,可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被她一提醒,上官紫楚也猛然忆起正事——“苏府的宴会!”阿宝一定还在等他!

“少爷!”白常急忙拦住他,“刚说过您不能去热闹的地方,而且太夫人派来的马车已经赶在路上了,您要再不回去,奴才恐怕……”他瘪瘪嘴没有说下去。

上官紫楚闻言皱起了眉。他虽对祖母有颇多不满,却也不敢光明正大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

“我也是要去苏府的。”汐貂冷冷淡淡开口,“你若真有要事,我勉为其难替你捎个信。”

上官紫楚凝眉思忖一番,“只能这么办了。”

便吩咐白常取来纸笔,疾书两行:明日戌时,柳岸等你。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照例没有落款。

第九章 水流花谢两无情

要说这“柳岸”,大江南北比比皆是,只要是种着杨柳的堤岸皆可称之为“柳岸”。但若在黔州杨城提及柳岸,便只有一个地方——

城南之郊的“伊人坡”,离苏家不过几里之遥。

斜晖已到云峰碧聚,戌时未至,柳阴正好。

苏瞳若撑着纸伞早早便来到伊人坡等着。陌上游丝萦转,非烟非雾缭绕在水面上,惹得波纹縠皱,蒙蒙似画。人立在水边,便能感受到微醺的暖风扑面,沾了黄昏的凉薄水汽,驱赶白日里堆积心头的阴霾。

昨晚的盛宴她确实赢得倾城风光,却到后来才知道——秦公子当真死了。

那秦公子究竟是不是故意死给她看的,她根本就不在意,倒是姐姐的态度最令她担忧。

若姐姐大哭大骂一场,或许她还觉得理所当然些,偏偏姐姐听到噩耗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继续忙着自己的生意,好似从此斩断了所有的情丝——但她心里清楚,姐姐只是外表冷漠,对待感情却是最藕断丝连的人,从前那些心上人她没有一个能真正割舍得下,却唯独对于这个几乎成为他丈夫的秦公子——

未免太不寻常了些。

有时候越是痛不欲生,便越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而姐姐……

“罢了,罢了。”苏瞳若挥挥衣袖,赶走脑海里纠缠不休的影子,“人各有命。我自己都是一头愁绪呢,倒先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不经意间回忆起锦园木屋里似真似幻的一切,她的嘴角浮出温柔的笑意。

明日戌时,柳岸等你。

——他的字迹她不会不认得,而汐貂更不会对她撒谎。

“我岂有那个本事,竟将他的魂魄勾引了过来?!”忆起昨夜与几个闺中密友的谈笑,苏瞳若的内心不禁又软陷几分,“他若只是迷恋我的容貌,我也不会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