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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花辞(17)

她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开了。没有看见上官紫楚黯淡的眼神,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是啊,若她早生几年,便一定嫁为人妻,又怎么可能会将一时的迷恋错当情爱?情窦初开的年华最容易让人错失真爱,所以不能够轻易许下承诺,如同他当年对于岑瑟棋——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从前有那么多女人成了他生命里的烟花过客,甚至连名字都已忘却,即便是对岑瑟棋也早已寻不回当初的那份心悸,原以为会一辈子就这样漫不经心下去,却唯独对这个少女动了真情。

是因为真的喜欢她,所以更不该早早折断她继续翩然的翅膀,用承诺将她捆缚。

“阿宝,你若能早生几年……”上官紫楚叹息着用手遮住眼,“我便……娶你为妻。”

许你天长地久,矢志不渝。

第六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是夜,灯火阑珊,小楼疏影消酒盏。

宇文府书斋的窗户年久失修,参差不齐地漏着几道小缝,隐约有些朦胧的月光照进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停歇,落在幽寂的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细看便会发现,如今正有道纤细的身影在书桌前翻找着什么。

突然“喀”的一声,有风自背后袭来,苏瞳若顿时全身僵硬,被——发现了吗?

“我就知道你躲在这里。”细细微笑的声音咬着她的耳朵,有些暧昧不明的诱惑之意,“想趁着我们喝酒时寻找证据是吗?”

听出是上官紫楚的声音,苏瞳若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开,“不好好陪你的宇文兄喝酒,跑过来做什么?”她往旁边移开几步,有意与他保持距离。

“你一个人过来,我岂能放心?”心知她还在和自己赌气,上官紫楚温声解释道。

苏瞳若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偏只有你上官少爷可以,我便不行了吗?”

“阿宝——”

上官紫楚正要上前,却被苏瞳若激动地怒斥一声:“你当我是谁?摆在闺房里请君欣赏的绣花枕头?你当我——也和那些女人一样,就该对你百依百顺,就该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吗?”说到后来整个身子都颤抖不已,手指紧抓着桌角才勉强稳住自己,“我承认,若没有你我肯定无法来江南,但你休要忘了,我输给你的只是年纪,只是区区八九个春秋而已!”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慌忙别过脸去,“即便没有你……我想做的事,也一样可以做好!”

上官紫楚果真没有再上前,低低叹了口气,“阿宝,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也从来没有想过,你输给我的是年纪——”

相反,正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超出真实年龄的妩媚和早知,让他每每因惊叹于她的才情而忽略了她的年纪,所以那时会情不自禁地吻她……

但她毕竟比自己小了九岁——当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时,所以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无奈……“你如今还小,亦不曾知晓情为何物,所以会错将一些依赖当成男欢女爱。”而他却已看遍红尘繁华,饱尝过相思之苦,所以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意——他爱上了这个少女,付出全部的真心怜她惜她,却不能将这份情意当作束缚她成长成熟的枷锁。

“当你芳华正好的时候,我已是而立之年,不复今夕的风流潇洒,”上官紫楚苦笑道,“到那个时候,你定会寻到真正的心上人——”

“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是不是心血来潮?”苏瞳若突然打断他的话,望着他的眼睛,问得极是认真。

上官紫楚沉默许久后淡淡摇头,“不是。我——”

“那就够了。多余的,我不想知道。”苏瞳若的眼波漾开一丝笑意,娇媚得不可方物,“紫楚,如果你还是介意我的年纪,那就等我几年……可好?”她朝他走近,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细细在他眼里寻找自己的倒影,“但是在这几年里,可不可以不要离我太远?你若耐不住寂寞也可以像从前一样四处寻花,但是到最后,可不可以飞回到我身边?”

他不愿束缚她的成长,她亦不能逆转他蝴蝶恋花的天性——所以给彼此一些空间,是为了更好地相知,相守。

“阿宝……”上官紫楚轻轻握住她的手,眼里的笑容不知是喜是忧。

“最多不过三年而已,我比你更有耐心。”苏瞳若猛然忆起什么,抽回自己的手,“不过以后不许再对我无礼了,好没正经。”她想起那个吻,赶紧取过桌上那一叠凌乱的信笺假装细读,似乎这样便能遮掩自己的脸红心跳。

“何谓无礼?又何谓正经?”

上官紫楚笑眼含春正要继续逗她,却被她谨慎扯住衣袖——

“这个,好像是你半个月前寄来的书信?”苏瞳若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不禁露出些玩味的笑意,“现在看清这家伙的真面目了吧?他明明收到你的信,却还撒谎说不曾知道你要来——显然是因为他料定了你在半路就被那个契丹人解决了,亏得你还要替他说话!”

上官紫楚接过那封信,仔细研究了一番,“这确实是我写的,”他看到信末却陡然察觉到异样,“但这里怎么会有我的署名?”

他向来随性,平常连字画都不加署名,何况是写信给自己的好友?

苏瞳若也看到右下角那“上官紫楚”四个字,蹙起眉毛,“一看便知道是刻意模仿了你的笔迹,还将‘上官’两字写得这么显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上官家的人。”她这样一想便隐约明白了七分,“难道这四个字并不是写给真正的宇文渊看的?或者说——”

“如今住在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真的宇文渊。”上官紫楚接下她要说的话,眸中掠过一抹精光,“可惜我竟到现在才想通这一点,现在的宇文渊分明就是别人易容假冒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真正的宇文渊又去了何处?”

“我在这里。”

不期然一个幽凉的声音介入了两人的谈话,席卷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令苏瞳若难受地轻咳了几声——

“咳咳……”她捂住心口,这香味好熟悉……

“不要呼吸!”上官紫楚赶忙掩住她的嘴,曲指一弹便点亮桌上的烛火,照得对方的面目无所遁形。而上官紫楚的眼神也在望见来人面目的同时幽暗下来,“是你?”

竟是宇文渊的脸!

“我道为何百般寻你不见,原来是有佳人为伴,怕误了良宵。”笑意凉凉,但宇文渊的脸上没有表情,“软玉温香,美人在怀,上官贤弟真是好令人嫉妒呐。”

上官紫楚又岂会听不出对方言语里的垂涎之意,下意识将苏瞳若搂得更紧,“李宓,我知道是你,不必再易容成宇文兄的模样在这里装神弄鬼。”他轻笑一声,有些轻嘲淡讽的口吻,“还有,不要把你卑劣的思想强加在宇文兄身上,简直像猿猴学步,不堪目睹。”

话音未落却只见宇文渊身影一晃,刹那横掌劈来,但脚步无声无息——上官紫楚一面暗自惊异对方的武功何时竟进步至此,一面从容不迫地出扇相迎,“嗡”,气流突震——原以为可以毫无悬念地接下宇文渊右面一掌,左肩却猝然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