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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即不若离(24)

水蓝色的雪纺连衣裙浅浅及膝,被风掀起时可以清楚地看见右膝上一小枚淡色的百合胎记,那样的胎记,他也有一个。

于是所有的记忆也在刹那鲜明得泼出色来,仿佛是他第一次,这样真切地察觉到她的存在。而从前那些被忽略的,所谓的血骨相融的亲情也从来没有这样浓烈过……

恍然开始回忆这个有着轻度自闭,又怕见生人的姐姐,回忆这个总将自己关在阁楼里的姐姐,回忆这个抢走了父亲所有宠爱的姐姐……她细腻、安静、早熟,连微笑都透着淡淡的伤感,从前他并不喜欢她啊,然而为什么……

心底深处异样的悸动,是不被允许的吧?然而依旧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着了魔的双手……

后来被经过的父亲发现,然后是一记怒不可遏的巴掌,狠狠扇碎了所有禁忌的情愫……而那天下午发生的事,连母亲和姐姐都不知道。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但面慈心硬的父亲始终将它当成一块心病。从那之后,他每一次望向姐姐的眼神,一旦添入了不该有的情感,总会被父亲凌厉地瞪回,所以父亲临死前也要留下那样的遗嘱……

而对于邻安旬,这个拥有和姐姐相似的睡颜,更拥有相似气质的男人,或许也是用来寄托遐想的替代品罢了。不敢明目张胆,总是小心翼翼,却还是被姐姐发现了……

苏微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睁开,飞快地掏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莫等等,我们交往吧。

第9章(1)

而等邻安旬洗完澡出来时,已经快凌晨了,他轻步走到苏奂伊的卧室,大大小小的室灯特意为他点得通亮,反而照得房间主人的脸色过于苍白。苏奂伊正半躺在床上看书,显然是在等他。

“奂伊,”邻安旬走到她床前坐下,再度伸手探上她的额头,感受到正常的体温才稍微放了点心,“你怎么样了,奂伊?”他柔声问。

“已经好多了。”苏奂伊将书放到床头,缓缓缩进被窝里,“睡吧。”她声音困倦。

邻安旬就要伸手去关灯,忽然被她拉住,“你不是——”她惊讶地望着他。记得他曾说过,因为夜盲症,他从小就对黑暗有着极深的恐惧,而只有在他自己家里,对着可以毫无保留地交付信任的亲人,他才可以放心地关着灯睡觉……

邻安旬好笑地望了她一眼,“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说罢很自然地伸手关了灯。瞬间的黑暗,然后是幽馥的沐浴露的甜香扑面而来,心跳漏拍的瞬间,邻安旬已经将她搂进怀里,贴近的尺度刚刚好,“睡吧。Sweetdreams.”

苏奂伊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因为那一句:我为什么不相信你?那样地,理所当然。

“安旬……”她从被窝里支起身来,伸手覆上他的眼睛,手心的温度隔着皮肤一直渗透进血液里,“真的不害怕吗?”她问得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他会反悔。

“真的。”邻安旬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即便眼前一片黑暗,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甚至连她的轮廓都能清楚地摹画出来。因为她是苏奂伊,他深爱的女子。

苏奂伊又捉着他的手覆到自己的脸上,“安旬,看得到我的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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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看不到。”邻安旬使坏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温柔地抚上她的眼。是那样一双美丽的孔雀眼,双眼皮的尾部微微上翘,曼妙的弧度,“不过摸得到。”

苏奂伊近一步贴紧了他的脸,声音幽幽的像在蛊惑:“那……吻我的眼睛好不好?”

邻安旬忍不住困惑地皱起眉,“你怎么了,奂伊?”

“你不愿意?”苏奂伊语气激动,甚至还有一些,惊慌。

“……”这女人根本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邻安旬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而后伸手压下她的后脑,轻柔地吻上她的眼,“你哭了?”他一讶,唇上咸咸的味道,是她的泪?

“才没有。”小心地掩饰掉声音里的沙哑,苏奂伊这才安安分分地躺下来。

“那睡吧。”邻安旬柔声哄她。再不睡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坐怀不乱下去。

可惜怀里的人只稍稍安分了一会儿,又开始不遗余力地挑战起男人的忍耐限度,“安旬,我睡不着,你唱催眠曲给我听吧。”她柔柔的声音枕着他的颈窝。

“……”邻安旬笑得无力,“我不会唱催眠曲。”

“那就摇篮曲。”苏奂伊不依不饶,“从小听到大的童谣之类的,这个你总会的吧?”

“……”邻安旬终于知道原来再理性的女人也有无理取闹的时候,然而他没办法拒绝——或许更是舍不得吧,“我只听过《外婆桥》,还是小时候听奶奶唱过的。”

“好啊!那你快唱给我听。”苏奂伊继续得寸进尺。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没想到邻安旬还真就这么唱了起来,只是才唱了几句就被苏奂伊急急地封住了嘴——“你真唱啊?”

“很难听?”扬扬眉,邻安旬倒有些不大乐意了,“我的嗓音应该不差吧。”

“傻瓜……”苏奂伊笑得眼泪都在眼窝里打转,“我跟你开玩笑的……”

是啊,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和他斗嘴,一旦他表现出半点不耐烦,她就一定会知趣地止步,却没想到他对她的包容竟然可以到这样的地步……

她心里清楚,尽管她表面自信风光,实际却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会长时间地发呆想那些莫须有的事情,会执拗于书里才有的荒谬传说,也常常有闹脾气的时候……因而她从来没有奢想过,会有那么一个男人走进她的生命,更毫无保留地纵容她的一切……

“难听的话,我下次回别墅好好跟奶奶学学,直到你满意为止。”邻安旬笑着将她拥紧,下颌抵着她的发顶,“但只要是你提的要求,我一定会尽最大可能地满足你。”

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因为说着真心实意的话。他说过,他从不轻易许下承诺,因而一旦许下了就绝不会巧言更改。便如同,一旦他对哪个女人真正动了情,也一定不会轻易变心。而苏奂伊,是他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人。

“那……邻安旬不许……不许反悔……”苏奂伊的声音哽咽得厉害。

“邻安旬不会反悔。”邻安旬喃喃地笑起来,满心的怜惜,“你啊,真像个孩子。”偏偏又最爱看这样的她,更心甘情愿让她依赖。除了她苏奂伊,也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可以让他这样去纵容了吧……

恋爱关系正式确定,两人的同居生活也变得顺理成章,相拥入眠早已成了习惯。直到三个多月后的某个早上,醒来的时候苏奂伊照例摆出大大的笑容对枕边的男人说“早安”,然后低下声音试探性地问:“安旬,陪我回老家一趟吧?”

“哼嗯?”不料邻安旬把眉毛一挑,带些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终于肯带我去见家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