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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迹(31)

池与温沉默了一下:“这纹身和我有关系?”

这样的想法有些自恋,但高三这个时间节点,《是他》那个故事,加上刚刚餐厅的问题,很难不让人有这样的联想。

简桥眨眨眼,笑起来:“有也没有,我之前有说过,我暗恋你,很喜欢你,高考前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当时觉得挺难过的,但又有了一种崭新的自由。”

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简桥看着池与温,这个角度,她能看到男人流畅的下颌角,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依旧帅气,只不过比起少年的意气风发,更多了几分沉稳,几分深厚,还有一些时间带来的陌生,那是她不曾参与的变化和成长。

“我暗恋了你三年又三年,在一件无果的事上辗转了六年,”简桥轻轻呼出一口气,“直到大三,我终于决定,不要再暗恋你了。”

“皮肉被刺破的瞬间,真的很疼……”想到纹身时的疼痛,简桥舒了口气,“但就像是被撕破的平面图,人生突然就立体了,拥有了更多的可能。”

池与温敛眉,垂眸看着她肩头的刺青,明明不曾参与,眼前却浮现出针尖刺破皮肤的画面,鲜血顺着肩头滑落,也不知道是雪染了血,还是血弄脏了雪。

一种色彩上的碰撞,也是救赎和自由的角力,只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人有些被扼住咽喉的窒息。

说不清是疼痛还是婉转又直白的吸引。

“我意识到不必因为爱情不曾眷顾而对人生踟蹰,总是回头缅怀。”

高三转学,大学在意大利,简桥整整三年的时间,她都处于迷茫又混沌的阶段,在这里她没有熟悉的人,没有朋友,没有池与温,陌生的国度里没有她曾经期待过的任何东西。

暗恋池与温是她整个青春中,做过最好的决定,这份感情陪伴她熬过了异国他乡最痛苦的三年,但决定不再暗恋池与温是她人生中做过最好的决定,因为挣脱出这个束缚,她的视野里开始有了其他人的存在,走向更绚烂的未来。

如同肩头的鸢尾花,“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去看九万里风与月,一粒漂泊的尘埃,终于落地,看到身边开满了鲜花,绿野青葱。

就像现在,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我喜欢你,不必自卑不足以匹配,不必辗转反侧,对方是否会拒绝。

“我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度过了美好的大学时光,”简桥看着池与温的眼睛,坦然地笑道:“其实决定不喜欢你,也是因为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这件事对于当时依靠暗恋麻痹自己,艰难度日的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失落,痛苦,但仍旧深陷于这一场救赎中。

池与温垂眸,他的个子高,站在简桥身边能看到她扇动的睫毛,海风缭乱的头发被热烈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角度看她,但却是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曾经一直被他保护着的简小桥,已经长成了一个合格,不,应该说是非常优秀的大人。

优秀到足以让任何人侧目,包括他。

“肖允浅是我母亲的孩子,严格来说,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简桥想过很多,也许池与温和肖允浅只是关系不错,也许就像王博鸣所说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绯闻,或者他们确实谈过。

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真是你妹妹?”简桥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看上去只小了你一两岁的样子。”

池与温轻笑一声,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不然你以为肖家为什么愿意让权给我。”

“我妈在离婚前,就已经和肖淮民在一起了,”顿了顿,他轻轻地啧了一声,“肖淮民就是肖允浅的爸爸,也是我现在的继父。”

一阵猛烈的海风鼓荡起他的白色衬衫,这一瞬间,简桥好像又看到了天台上,那个坐在花床单上的少年,脸上带着被酒鬼父亲发泄情绪打出来的伤痕,和身后破败的墙皮浑然一体。

“所以,你那会儿断了联系也是因为这件事?”池与温问。

简桥愣了下,片刻,忍不住笑着点头。

年少时,总是会有很多奇怪的坚持,和不肯服软的倔强,明明是她在暗恋,却在听说他有女朋友的时候,感觉遭到了背叛,甚至自顾自的开始了一场不知年月的冷战。

“也不全是,就是觉得很失落,很难过,你也不怎么联系我,我就觉得,你大概是忙着陪女朋友,”简桥耸耸肩,对于自己当时的幼稚觉得有些好笑,“冷战了两个月,结果你都没有搭理我,再以后,想跟你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后来,她跟随母亲和继父辗转换了几个城市,联系方式也换了,和国内也彻底断了联系。

“那时候,我被母亲接到了肖家,”池与温很少和人解释,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懒,他不喜欢改变自己的原则和做事风格去维护一段人际关系,但这个规则简小桥除外,“肖允浅读书的时候可没你省心。”

池与温高考发挥得不错,但他最后去了肖允浅准备考的学校,原因无他,肖淮民希望他能照顾肖允浅,至少在她毕业以前。

“我也不省心,”简桥偏头,看着他笑,“我那会儿天天偷着给你写情书,还画过小黄氵曼,我俩的。”

虽然一封都没送出去过,甚至在出国前,被她一股脑全烧了,但那些深夜藏在被子里也要写得文字,那些小心翼翼的欢喜,如今想起来,都会觉得很美好。

黄氵曼……

这些天,被刘兆凯科普过的池与温已经明白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和重量。

所以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耳尖不受控地窜上一点灼热。

“你一个小姑娘画……这些?”池与温在面对上亿的竞标都没迟疑,现下却少有地磕巴了,还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在。

“小姑娘怎么就不能画了?”简桥挑眉,饶有兴致地说:“池哥你想看吗?我可以找出来给你欣赏一下。”

“不,不用。”池与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体里的血液飞速流窜,直往上冲,看在简桥的眼里,这个人第一次在她面前红了脸,虽然很淡很淡,但确实是染上了颜色。

明明是个高大的男人,眉眼深邃,向来都是处变不惊,运筹帷幄的模样,哪怕是年少时,没个正经,也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样窘迫,难为的样子。

简桥忍着笑,那个时候,她哪里敢画什么黄氵曼,连情书上都不敢出现喜欢这样的字眼。

写得最多的就是池与温三个字,不敢让人看见,写在草稿本上,一次又一次,一页又一页,然后偷偷地撕下来,揣在口袋里,回家的路上,就已经很快乐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现在什么都敢说。

“这么说来,池哥高三的时候没有女朋友啊。”简桥轻叹一声。

“没有。”池与温敛眉看了眼简桥的脸,又挪开,看向碧蓝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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