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冲击的他衣角翻飞，背影却不动如山，我忍不住退了一步，用手臂护住头脸。训练场的模拟效果太过真实，残肢和沙尘扑面而来，仿佛我真的身在炼狱般的战场。
当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安德鲁的背影晃了晃，我听到他嘟囔了句：“累死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的力量。青硝是龙息发挥威力最好的媒介，如果说我们的能力还是有限的，但是依靠青硝，我们就有无限的可能。”
我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但是，这种能力也不能毫无顾忌的使用，对吗？”
安德鲁喘了口气：“当然。你以为团灭一个部队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看着他，忽然一个疑惑在心中慢慢浮现。
“既然巫妖这么厉害，为什么帝国不让他们参战？”
安德鲁摇了摇头：“军部是军部，圣殿是圣殿。巫妖在圣殿的管辖范围内，自古以来圣殿从不参战。有说法这种能力是神赋予的，也不为外界所知，用于征战是一种玷污。”
“不过，也有祭司认为这种能力应该为国家服务，而不是永远被隐藏起来，碌碌无为。关于这个问题圣殿里站成了两派，争端总是无法调和……”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地面，我轻声道：“那你呢，你是哪一派？”
安德鲁猛的醒过来一样，警告的看了我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他拔起佩剑，一把抛向我：“接着。拿着练。”
他脚步有些迟缓的走出了训练场，看来是累极了。如果不是过于疲惫，他也不会一时不备，和我吐露这么多东西。
我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默默的想着他说的话。
我其实一直都在疑惑，为什么巫妖会被驱逐出去。但安德鲁太警觉，我打探不出一点东西来。可是今天来看，会不会巫妖根本就不是背叛者，而是……权力斗争中的失败者？
是否参战这个问题让圣殿分成了保守派和改革派，在争斗中失败的一方被驱逐出去，并冠以“巫妖”的恶名。毫不知情的群众信以为真，巫妖才被恐惧和迫害到现在。
不过，安吉莉娅是哪一派呢？现在巫妖并没有参战，所以胜利的是保守派？但是安吉莉娅如果是改革派，又为什么会逃到联邦？
我想不明白。
靠坐在墙壁旁，也许是这些日子绷的太紧，骤然放松下来，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但是许久不见的噩梦，又一次袭击了我。
以前我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玻璃房，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黑暗，但这一次，周围都亮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实验室，数个被绑在床上的人。都是我认识的，索兰，阿德莱德，艾瑞克，艾伯特，阿比盖尔……每个人都在被注射进奇怪的液体，然后痛苦的挣扎，嘶吼，曾经或俊美或美丽的脸扭曲到看不清本来的样子，身上浮现出可怖的，异兽的特征。
这是一场盛大的，惨无人道的军部实验。
我怕极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徒劳的挣扎间，脸上传来的痛感让我猛的坠落回了现实世界。
“……亚连！亚连！”安德鲁的脸就在我面前，浓眉担忧的皱着，“你怎么了？不过离开一会，怎么就满头冷汗了，还在说梦话？”
我猛的抓住他的胳膊：“你说谎！你说我的梦境是能力失控扭曲出来的幻象，但我已经掌握了，我还是梦到了！你在骗我，我的梦境，就是事实！”
第36章 36
安德鲁眉头紧皱：“亚连，冷静！你在说什么胡话！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我红着眼睛，像困兽般瞪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梦到了他？”安德鲁试探性的问，“你还记得那小子呢？索兰.科尔特？”
“是又怎样。”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安德鲁脸色很不好看：“荒唐！这都过了多久，你们分开都快两年了，你是情圣吗，还在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索兰那小子到底哪里好？”
我猛的抬眼低吼：“我喜欢谁，轮不到你来管教！”
安德鲁比我声音更大的吼了回来：“闭嘴！你知道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亚连，给我放清楚了头脑想想，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不过两三个月吧。这么久过去了，你确定索兰还记得你？你别忘了，他在你之前有多少个情人，你以为他还会像你一样陷在这里走不出来？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而且，就算他真的喜欢你，”安德鲁深深看着我的眼睛，说出的话语却毫不留情，“别忘了在他眼里，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这么久，无论怎样，他都该走出来了吧。”
我感到如鲠在喉，像有什么东西在刺激我的泪腺似的，眼泪差点不争气的流出来。
可是最终我还是感到好笑般扯了下嘴角，说：“别白费力气了安德鲁。他不会忘记我。”
安德鲁恨其不争的看着我，良久才说：“我懒得管一个脑子发热的笨蛋。不过，今年的祭典又要开始了，我抽不开身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训练场，等我忙完了再好好说这事，嗯？”
我沉默了一会才说：“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认识安吉莉娅？你是不是知道……他们的过去？
安德鲁这次并没像以往那样强硬的回绝，也许我现在的样子有点可怜，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低声道：“亚连，听我一句话，不要固执的要挖出所有的真相来。真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黑白分明，很多时候，你就是知道了真相，也无能为力。只会让你自己受伤。不要再掺和进这些事里了，”他把手覆上我的头发，仿佛一个忧心忡忡的长辈，低声道：“我既然说要帮你，就不会食言。”
我看着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安德鲁走了，我在训练场呆了一会，估计他完全离开了，才起身走到门边。果不其然，门锁了。这混蛋，我就知道他不会放下防备。
不过，这个门是可以被从外面打开的。我敲着墙壁，喊：“莉莉！西蒙！”我知道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但是没人回答我。
我知道一定有人在外面看着，可是没有安德鲁的命令，他们绝对不会打开门！
我懊恼极了，又踢又踹，不知过了多久，我疲惫的坐在地上的时候，墙壁上才缓缓开启一个小门，传进来一些食物。
我扑到门边，大声道：“莉莉！西蒙！给我开门！”
没有人回答我。
那顿饭我没有吃，连同之后的几顿饭。不知过了多久，西蒙终于从门上露出一双眼睛来，冷声道：“如果你自己要折腾自己，就尽管去做，没人会在意！”
我没有看他：“让我出去，求你。”耳边传来重重拉上了小门的声音，这对冰人似的兄妹从来没什么情感外露，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西蒙发怒。
空腹的虚弱加剧了我的噩梦连连，我不想睡觉，眼皮却干涩到怎样也撑不住，每次沉入梦境，总会看到相同的场景，酷刑般一遍又一遍在我眼前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