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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驯养手则(29)+番外

景丛被他弄得有些难为情,没什么气势的瞪了江次一眼。

不痛不痒。江次不知道什么叫怕,直到出了电梯才放开景丛。

第三十八章

景丛是第二次来这儿。

这层病房的采光很好,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加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如果忽略此时入耳的不知道隔了多少道墙传来的竭力叫喊声,会觉得挺干净舒适的。

江次来到护士站,登记时那位女护士跟他打招呼,“江老师,来了。”

再见到旁边的景丛,认出是那天被伤了头的小伙子,也笑着颔首。

江次跟人打完招呼,说:“我给我妈找了个护工,想着都更方便一点,大概下周开始就会过来。”

“好的,我们到时候会跟护工做好沟通工作的。”

随后女护士跟着一起去了病房,先检查了一下高娟的情况。

“病人现在状态不错,可以认清人。如果有事情随时叫我们。”说完女护士就打算退出病房。

“谢谢。”江次点头。

高娟见到来人是江次,微微一笑。再一见到自己儿子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孩子,头上缠着纱布,模样倒很俊俏。她带着探询的样子看看景丛,又看回江次。

“妈,这是景丛,那天是他冲进病房救了你。”江次边把手里的汤放在桌子上边介绍道。

高娟听闻后,伸手让人坐到另一边来。景丛有点紧张,踌躇着脚步。江次便轻轻推了景丛一把,让他过去。

景丛乖乖走过去,叫了声“阿姨”,把手里的百合递给了高娟,就坐在了床边。

“诶。”高娟应道,接过花闻了闻,便让江次摆放到花瓶里去了。

“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高娟朝景丛笑笑,连脸上的皱纹都很亲切,“为了救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把自己都伤着了,头还疼不疼,多标志的孩子啊。”

景丛有些拘束,他还不习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问候模式,更别说江次妈妈这样慈祥温和的长辈。

他不好意思道:“不疼了。江老师之前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的。”

江次跟景丛对视一眼,乐呵呵道:“妈,先趁热来喝点汤吧,小丛跟我一起煲的。”

景丛一听心里的弦瞬间绷紧。高娟也转过头看向江次,静默了好一会儿,景丛坐在床边身子僵直,一动不敢动。

“我尝尝,”还是高娟打破房间里的平静,恢复了笑意,“小丛现在住哪儿了?”

没想到高娟会突然问这个,景丛大脑当机,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江次连忙打上圆场:“他住在我楼下了,之前不认识的时候就租在楼下了。”

高娟点点头,只是眼睛时不时示意一下江次。

“小丛,刚刚停车的时候好像门没关紧,你帮我去楼下看看。”江次把车钥匙递过去,交接时微微摸了摸景丛的手。

景丛懂了。等他出门后,高娟也不遮掩了,但表情并不严肃,“说说吧,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你带过谁来见我的。”

江次知道以高娟对自己的了解程度,除了那句“小丛跟我一起煲的”,从景丛进门起她就早留了心。

江次既然这么做了说了,就没打算藏着掖着,而且他知道对高娟来说,自己要是找了个女朋友谈婚论嫁可能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

“我从高中就知道自己对女孩儿没感觉,”江次从保温盒里盛出一碗汤,送到高娟手里,不紧不慢的说着,“但也没碰上过谁有感觉了,不论男女。我今年二十九了,从前一直以为也就这样过了……他租了我的房子,我们才认识的。他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跟过去二十九年的一切都截然不同的意外。”

命运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来内心深处对婚姻充满恐惧、抵触与不信任的高娟,确实有不想让儿子结婚的想法,不止因为自己遇人不淑,还因为当初江勇前的死不离婚。

却没想到,如她所愿这么些年江次没谈过女朋友,只是因为她儿子是同性恋。

高娟的目光从悠远深长逐渐变得清明,她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想开了,甚至不希望你结婚的念头也想开了。至于……甚至刚好遂了我的愿。我看小丛这孩子挺好,不谄媚不趋附,挺干净一人。你自己做主吧。”

江次即使知道高娟从不会干涉自己,但仍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是不阻拦,而是直接认同。

高娟说完舀起一勺汤入口,久久酝酿,转而目光看向窗外。

江次刚准备说话,高娟接着又舀起一勺却侧着倒进碗里,接着说道:“也许,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不重要,你说呢?自己开心才最重要不是吗,什么条条框框都没有自己重要,知道吗?”

江次太阳穴跳了跳,他意识到有些不对了,后背隐隐有些凉意,“妈?”

第三十九章

呆滞了几秒后,江次立马按下床头的按铃。然后趁着高娟还沉溺在自己世界里舀汤玩,眼疾手快地抢过她手里的碗和勺。

高娟被抢了东西,注意力转移到江次身上,她直勾勾的盯着江次,面目逐渐开始变得狰狞,声音痛苦又充满着恨意:“你当初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说你什么都没有,但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我对不起我爸妈,对不起我儿子,甚至对不起我自己!我唯独对得起你……我……我对得起你……”

高娟喊着喊着开始哀恸的哭起来,骨瘦如柴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样子看起来仿佛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江次从没亲眼见过他妈发病,他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直到护士赶到见到高娟神情举止激动而不正常,立马奔到外面叫医生过来。

江次只知道有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对高娟进行安抚和用药。

他被医生建议最好先离开病房,因为高娟貌似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他爸,江勇前。

江次走到走道里,景丛就坐在靠边的椅子上了,他过去挨着坐在了旁边,一言不发。

高娟并不介意江次是同性恋的,她也很喜欢那个生涩而乖顺的孩子,从看见景丛跟着江次进病房后,她早已跟社会脱节的认知即使没有想到那一层,也知道意义不一般。

十几年牢狱之苦,她对自己儿子身上的一切都算是想开了,她对自己好像也想开了,甚至对江勇前也一样。

但高娟唯独没有对她曾经对江勇前义无反顾的感情想开,正是这个让她变得疯疯癫癫、精神失常。从手里的刀落下那一刻起,她就后悔而不甘,为什么自己付出所有,最后只能惨淡血腥收场。于是从江次小小一个来看自己的时候,她就告诉江次要独立、要薄情、要自私。

江次在人情社会里摸爬滚打下接受的耳濡目染,与自己母亲不断灌输给自己的并不太一样。他似懂非懂的不断摸索着,不知不觉地长大成为现在的江次。

不幸与幸运永远掺半,还搅和在一起难以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