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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驯养手则(16)+番外

这话才说到前半段,景丛没有例外的又窘迫了,好像他真的不待见江次,把对方怎么样了一样。

但最后那几句话,却是让景丛从回来起就横亘在心里的,因虚无空荡而产生的慌乱被轻易抚平。

这个人告诉他什么时候交欠下的房租都行。这个人告诉他他至少还需要留在这儿留满一年。

仅仅是这样,他就觉得自己是在被信任,被需要了。

这种体验如此陌生,如此美妙。

江次装模作样才说完话,就看见眼前人变得微红的眼眶和渐渐氤氲的眼睛,意识到被看到了,景丛还立马压低了头。

江次心中一悸,瞬间慌了。

第十八章

轮到江次手足无措了,他连忙问道:“怎么了,我没逗你,等你有钱了再交房租给我就是了,真的不是在逗你,嗯?”

适得其反,眼前这个肤色白皙的人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野猫,板着一张脸,眼泪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只有眼睛和鼻头红红的。

江次看着他湿漉漉的睫毛,伸手去碰他的肩膀,却发现触手冰凉潮湿。

“你淋雨了?身上怎么这么湿?”江次二话不说,赶紧把他拉进了屋里,别的都先不管了,“快先去洗个澡,往右边是热水。”

不容拒绝地把景丛推进厕所让他洗澡,江次就回自己主卧找了一身干净的棉质长袖长裤,想了想再拿了一条新内裤,一起放在了门边的台架上。

景丛被推进厕所,也不好再纠结。

等他洗完澡,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衣服可穿,他刚试着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就听见江次站在门边说:“衣服放这个台子上了,你先凑活着穿。”

景丛晕乎乎的穿好衣服出来,手里拿着换下的衣服,憋了半天,对江次还是只说了句“谢谢”。

江次让他把手里的衣服搭在了洗衣机上,带他在沙发坐下,又递给他一杯热水让他捧着。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只有那杯水的热汽缓缓飘着。

景丛不知道是因为刚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手里端着热水,还是因为什么,他先前压制下只微红的眼眶慢慢又有些酸涩,连带着鼻子的酸楚,腾腾的热气变成了眼里的雾气。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江次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我都知道你那么多事情了。你平常那么酷,连哭的样子也被我看了,再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是不是,为什么哭?”

景丛抬起红通通的带着水光的眼睛看向江次,他难以沉默以对,良久后开口:“我今天去医院了,把钱给他们了,我,我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江次静静的看着他,当着一个纯粹的倾听者,眼神柔和。

“她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爸为了留住她才让她怀上的我,可我小时候学说话也学得慢,她不喜欢我,我从小就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他们都有爸爸妈妈……可我没有,可我没有……”

景丛断断续续地说着,他说得没有条理,但不停的说着。

被强行压抑在内心多年的洪荒撕开了一口子,自我保护般戴上的面具也已一点点的完全卸下。

“爷爷告诉我爸爸在我刚出生就车祸去世了,妈妈讨厌他也讨厌我。因为我们姓景,所以哥哥改了姓,她喜欢哥哥…..她把我接回来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心里有点,我好高兴,但……但他们都不喜欢我……陆明伟弄丢了考试试卷,他们却要我去承认是我偷的,不、不是我偷的……她拿爷爷的病威胁、威胁我,我……我恨她……”

江次没法再处之泰然了,他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疯狂滋长。

他没再让景丛说下去,不受控制地伸手把景丛揽进了自己怀里抱住。下一秒就感觉到脖弯里变得凉凉的,然后被浸湿了。

江次只用手轻轻拍着景丛的背。

这个早已成年的孩子,总算头一次重新当了一回“别的小朋友”,可以发泄的哭出来,可以被人抱着的哭出来。

景丛无声地哭了一会,因为呼吸不畅噎住了,猛烈咳嗽了两下。

江次见状放开他,扯了两张纸替他擦了擦眼角。

景丛这下缓过来了,好像一瞬间才意识到刚刚在哭的是谁,本就哭得有些透红的脸慢慢变得更红了。

江次用手触了触他的脸,“他们不爱我们,我们也不要爱他们了,喜欢和爱都要给值得的人。”

“可她住院了,要动手术,我还是把我赚来的所有钱给他们了。我不是为了用十万块摆脱他们的,我好怕她死了,只是我也、也不想再跟他们......”他边说边痛苦地皱起眉头。

景丛在两种看似对立的感情里挣扎着,他是个太简单的人,至纯至粹,嘴里说着“恨”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恨。

他是不幸生长于一片杂乱荆棘中的一根软刺。比无情、冷漠、心硬从来都不是他的擅长。

“当然,即使是不值得被我们爱的人,也并不就是个该死的坏人,她是你血缘关系上的亲人,是她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即使这个世界不太好,”江次再次帮他擦干眼泪,“但你很好,很善良。就算会被误会,但你自己是问心无愧的。他们怎么想都不重要了,一点都不重要了。”

江次摸了摸他扎手的寸头,又有点担心他着了凉哭完会感冒,说道:“去睡一觉吧,哭这么久了累不累?”

景丛闻言从沉思失神状态出来,恶狠狠的瞪了江次一眼,即使是个刚哭了鼻子的小野猫,脾气可依旧不小。

江老师觉得有点可爱。

紧接着他又十分老妈子的让景丛吃了点预防感冒的药,才带他去睡觉。

家里次卧很久没收拾过了,于是江次带着他去了自己的主卧。

第十九章

景丛被明明白白安排到床上躺下了,只露了颗头在毯子外,对江次说道,“你真好,江老师。”

这位坐在床边的江老师被这真挚一夸又坐不住了。他笑得很灿烂,“那我问你,在门口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哭了?你只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却没回答这个啊。”

江老师只要一跟景丛待在一起,就会有问不完的问题。这很成问题。

闻言景丛的脸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红了,一双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游移着。

“如果你不知道……”

江次逐渐收起笑容,深吸了口气,好像在下什么决心,他的双眼紧紧锁死住景丛的目光,让对方没办法再移开。

早在景丛洗澡时,江次就开始回想在门口时景丛的每一个反应,他意识到景丛的眼泪貌似不是因为把自己的嘴贫当了真,而是…….

江次不敢多想。

但当景丛彻底在自己面前放下防备、揭下伪装,以最赤裸诚实的模样相对时,他莫名窜上一股自信,自信的笃定只有此刻的自己有过这样的待遇。

此时景丛的反应更让他觉得自己的笃定是对的。

江次心里腾升起一股强烈的情感和冲动,他想把眼前这只孤苦伶仃、遍体鳞伤,只能自舔伤口的小野猫彻底圈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