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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横流(27)+番外

岑冉的心思捉摸不透,但动机清澈,他单纯是在自己跌倒的地方找答案,只是这份答案不关乎物理的正解,而是他内心的人生轨道。

“我好奇,你没去签约,在房里想什么?”洛时序问他。

家长会定在国庆放假那天,虽然洛母提前来过,但洛时序还是留在学校里,和他一起待在报告厅的休息室。

岑冉道:“没想什么,在睡觉。”

“那夏令营呢?”

“兴致不高,也在宿舍里睡觉。”岑冉道,“我一烦就不想做题了,做不出来,教练说了别逞强。”

“真潇洒啊,优秀学生代表岑同学。”洛时序道。

门外有老师讲话的声音,岑冉坐在这里小口地喝着水,过了会,道:“听梁老师提过,你参加过数联和物竞,都有晋级资格,也没得国奖,为什么?”

“因为没去参加。”洛时序道,“当时那老师和我说要参加集训,我说不集训可不可以,他说行,不过是去外地考试一周,我说不行。”

“为什么?”

“那老师也问,我说篮球队要训练,作为队长我抽不开身啊。”洛时序感叹道,“责任在身,难以离开。”

“……”岑冉无语半晌,才道,“你最潇洒。”

第19章

放弃这么好个机会,对于喜爱数理的人来说非常可惜,就算不需要那些奖状,参加全国的竞争甚至是国际上的比赛,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洛时序报都报名了,玩到省一便收手,肯定没尽兴。

这话真假参半,不过真像是洛时序会干出来的事情,能说得通。他不像岑冉这样循规蹈矩的,往往让人摸不透思路。

现在没什么事情可做,聊天把刚才的话题聊死了,岑冉想了想,道:“你《沁园春·长沙》背得怎么样了?”

“还行。”洛时序身体一僵,道。

“背个来听听?”岑冉提议道,看洛时序一脸抗拒,再悠悠补充,“男人不能说不行。”

洛时序拿出语文书说再看一眼,然后合上书刚念出开头,和失忆了一样再次打开书本,接着第二次开始背,然而很快便卡壳。

“怅寥廓,问苍天大地……”

“苍茫大地。”岑冉纠错。

洛时序把书往包里一塞,道:“我们不如探讨一下量子力学。”

“谁要和你探讨量子力学?你是物竞生吗?”岑冉把他语文书再抢过来,放在桌上,道,“语文一百五十分,不求你能拿一百三十吧,好歹……”

“打住!”洛时序道,“宝宝,我扣一百三十还差不多。”

“宝什么宝,别套近乎。”岑冉道。

洛时序凑近了说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控制欲那么强呢,还管起哥哥学习成绩来了。”

“量子力学里讲物质的质子和中子都会被分解,该让你敲响警钟了吧。亿万年后,有人被合成了新的智慧生物,有人组成了星云,而洛时序变成了在宇宙中回荡的诗朗诵,日复一日都是那句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洛时序。

“接下来,有请高三优秀学生代表岑冉同学上台发言。”广播里说道。

岑冉没有拿文稿,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衫,和每天上学前的准备无异,情绪淡得像只是随意出门走一圈。

他声音很平淡,变声期没过,经过话筒的放大显得微微沙哑,但不妨碍是好听悦耳的。

场内很安静,岑冉在说:“我这段时间在思考高三到底要做什么,通过一次次考试到底要知道什么,我想自己大概有了答案,应该是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天气转秋,国庆便来了。

·

经过家长会一番折腾,学生们没少被念叨成绩。然而七天国庆假期一天没少,不浪一把简直对不起正青春躁动的自己。

岑冉这座临近岱州的小城,最开始是只有他一个人去岱州一中读书的,现在多了个洛时序,两个人凑不出一桌麻将来,打斗地主偶读缺人。

前三天,岑冉几乎是和外界失联,每天闷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做自己刷过两遍的物理题,十月底的决赛还有段时间可以去查漏补缺,他靠着这些题目来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尤其是运动会的五千米。

可恶的是自己不求饶,洛时序还真的没替自己去跑。谁腿长谁腿短,那么显而易见,整整五千米,洛时序能比自己少迈多少步?

“乖宝,郑老师和我说你要跑五千米,是你自己想去跑的吗?”岑母问。

“嗯。”

“别逞强,跑不动就下场,运动不比考试,知道吗?”

岑冉左耳进右耳出,敷衍地嗯了几声,岑母看他不声不响地吃饭,道:“你总是这样没声响,真怕你以后不会和女朋友找话题。”

“这种没影的事情妈你怎么总是做假设啊?”

“儿子长得那么帅,我当然要多想想我儿媳妇得多好看。”岑母道,“难道你会找话题?”

岑冉吃了口鱼肉,顺带想了想,灵光一现道:“我和你讲讲四个作用力?电磁力、强核力、弱核力、重力,妈妈你想听哪个?讲强核力吧,这是恒星燃烧能量的自然力。”

岑母沉默了会,道:“多吃点蔬菜,不要把鱼香肉丝的胡萝卜全挑给你爸吃,小心再有夜盲症。”

没精打采吃好饭,顾寻拍了段视频发他,是班里一群人结伴去唱ktv。

[顾寻]:到第三秒,张倩倩也在。

[岑冉]:没点开。

[顾寻]:求求你了,哥,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高中最后一次秋游难道真的去烧香?我除了被剃短的头发没长出来以外,别的都准备好了,给我一个耍帅的机会吧!

[岑冉]:要耍帅可以去跑五千米。

[顾寻]:班里两个名额满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岑冉]:?

[顾寻]:你不知道吗?洛时序也报了五千米,到时候你俩结伴而行,你在这条成为王者的路上也不寂寞。

靠。

岑冉真不知道这回事,他和洛时序一起跑五千米,开什么玩笑,那他半途下场了洛时序没下场,他岂不是很丢脸。

他已经想象出自己走的时候,洛时序转身对他说“男人不能说不行”的场面了。

傍晚日落西山,他开着运动软件试着跑一跑,差不多三千米他已经想打退堂鼓,而且真正比赛那会,速度肯定要提上去。

气死了。岑冉想道。

在生活的许多方面,岑冉是懒散的。他喜欢窗明几净,衣物干净,试卷归类收纳整整齐齐,但他能走两步的从不走三步,一千米能跑及格的绝不跑优秀,可以吃红烧肉的绝不在鱼肉里挑刺。

上一次全力奔跑是初一的时候了,风把他的额海吹起,红围巾显得不伦不类,大街上的人不知道他有多聪明、得到过多少奖杯,只知道他是个夏天还围着红色围巾的怪小孩。

洛时序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不知道人世间每天都上演着漫长到一生之久的分离,他只觉得难过,觉得自己要跑很远,才能再看到洛时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