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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四海(99)+番外

人没有念想就不会遗憾。林恩自己也说过,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遇到合适的人。如果姚洲活着,断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但如果死了。

姚洲宁愿他所言成真。

姚洲没告诉林恩,自己用一条银链挂着结婚戒指,戴在脖子上。

当年养父傅戎病死前,曾以高泽等人的性命为要挟,姚洲跪在他床前指天为誓,如若不能统一地下城,就会落得家破人亡不得善终的下场。

姚洲前半生为一个毒誓而活,这是刻在他骨血里的信条,为此他救了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等到这一切终结,他想为自己活一回。

戒指是一个寄托,证明他一副麻木斑驳的身躯之下,也是有心的。

只要那抹身影在他心底揣着,他就会想活着回去。去见他一面,见他无数面,把他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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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越之当晚尚且推掉了应酬,林恩这一日的惶惶更不难想象。

中午他就喝了两口汤,晚饭则完全吃不下去。英嫂过来劝他,让他放心,林恩有一搭没一搭陪着老太太聊天,唇舌机械地动着,脑子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外头的天光渐渐沉落下去,深幽夜色漫上来。

林恩走到后院,坐在纳凉的椅子上用电脑开会。不远处就是“凶神”的犬舍,那只遍体棕黑的巴西菲勒犬趴在草地上,林恩与他相距不过几米。

最初林恩也很怕这只大型烈犬,后来相处得久了,每日给它投喂食物,听它喉间发出呜噜声,渐渐不再恐惧。

现在与凶神待在一起,林恩心里反而踏实些。这里是姚洲一手打下的基业,是他占据半匹山的地产,也有他养顺手的爱犬,他一定会回来的。

再晚些时候,门口传出响动,林恩与江旗等人的视频会议也结束了,他立即起身去看。

进门的两人是律师和医生,林恩都认得他们。家庭医生自不必说,律师则是办理离婚时的那位曹律师。

林恩觉得诧异,医生来了他可以理解,是为姚洲疗伤预备着,可是律师到场所为何事?林恩想问又不愿问,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回复。

时间到了深夜,慢慢变得难熬了。英嫂给朴衡去过两次电话,也没听到明确消息。老太太有点撑不住,在医生的建议下吃了救心丸,去自己房里躺着等。

林恩看着还算镇定,在电脑上处理二零区的工作,让各种事务占据思考,也就没那么容易胡思乱想。

时间愈晚,别墅里的佣人都去休息了,就剩下林恩、医生和律师待在一层。

林恩手头的工作全部已经做完,续杯了咖啡,还是免不了要和曹律师聊几句。

他问,“您这么晚过来,是有法务方面的问题要处理?”停顿了下,又说,“我问得不合适吧,不方便讲就当我没提。”

曹律师对他的态度比起离婚那回要客气得多。姚洲即将成为联盟主席,曹律师经手着他的大部分私人法务,林恩之于他是什么意义,曹律师已然清楚。

“不是法务方面的。”曹律师先以予否认,沉吟少许,说,“让林先生知道也无妨。姚先生在上周新立了一份遗嘱。”

他转头去看林恩,林恩尚有些茫然,曹律师继续道,“除了将其中一部分进行捐赠,用于地下城的基建,余下的个人资产,您是唯一继承人。”

这句话一出口,安静是难免的。

但林恩的反应和曹律师先前所想的很不一样。

他没有表现得多么震惊,更没有追问遗嘱细节,眼中错愕一闪而过,很快冷静下来,说,“我理财一塌糊涂,连自己的工资都算不清楚。姚洲不会放心把资产留给我的,等他回来亲自打理。”

他说这话时平平常常的样子,却有种莫名的笃定。

曹律师见惯了在巨额遗产前贪婪失态的受益人,见林恩如此沉静自持,心里感喟:姚洲确有识人的眼力,这位林家小少爷荣辱不惊,是位情义之人。

如此熬到凌晨两点,医生和律师都不堪倦意,各自歪倒在沙发两侧。林恩又去厨房煮了一杯咖啡,他嘴里已经喝不出苦味了,捧着杯子坐在饭厅里等。

其实这时候东区已经被攻陷,白越之这些重要的亲信都已收到信息,可是别墅这边只有一个无关紧要的林恩,没人顾得上通知他。

又一杯咖啡喝到快见底,林恩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这一整晚,林恩无数次地产生来电的错觉,一开始他也以为是自己累麻了感知失常,直到手机又震动起来,他手忙脚乱去掏衣兜,姚洲的名字浮动在屏幕上,林恩一划开接听键,竟然没发出声音。

Alpha低哑的嗓音通过电波传入耳中,“林恩?”

林恩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极为勉强地“嗯”了一声。

姚洲那边背景声混乱,估计也听不清林恩的回应,只是对他说,“我快回来了,你有没有事?”

林恩其实很想问他有没有受伤,但发声极其困难,几秒过了,也只能挤出一个字,“没......”

姚洲一直没挂电话,尽管他也同时在与其他人交流,但林恩一出声说“没”,他就立刻回应,“快到别墅了。”

林恩苦捱了一整夜,最后终于不再煎熬,得到消息与见面之间仅有短短几分钟。

姚洲回来时气势很惊人,半片山都亮了,十几辆车前呼后拥,整个前院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乱战了几十年、数易其主,甚至游离于联盟法案之外的一块地区,如今仅有姚洲的名字刻在最顶端。

林恩没有去迎接他,电话接完,林恩脚下一阵浮软,坐在餐椅里站不起来。

前院停满了车,西区的头面人物都伫足在院子里,姚洲携着几名高大的手下进屋,他们一行人身上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很刺鼻,散的整层楼都是。

餐厅与前门之间隔着玄关与走廊,林恩站在离姚洲最远的地方。

他只见着众人都围拢上去,姚洲与他们说话,但眼里似乎没有多少喜色。

高泽茉莉都没有出现,林恩心说,一定有人受了重伤,又或者已经......他不敢再往下想。

姚洲向他走过来,林恩立在原地,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姚洲伤在哪里,Alpha长臂一伸,将他收紧在怀里。

“我身上脏,你忍忍。”姚洲边说边托住他后脑,往自己怀里摁压。他的另一只手没有抬动,林恩侧眸,看见大衣下面左肋处裹着渗血的绷带。不是轻伤。姚洲却把他抱得这么紧。

“我回来了。”姚洲又说,“你没听我的话,为什么没睡觉。”

说到这里,他终于稍微松开林恩。林恩微微仰头,看着他,嘴唇翕合,却完全没有声音。

姚洲一愣,对上林恩一双清霜似的眸子,随即反应过来。

太过紧张,太过焦虑,强撑了一整天,因为骤然得知消息,支配喉部的神经麻痹,一下失声了。

姚洲心里瞬间像被无数针扎,又将林恩压回怀中,嘴里说着,“没事,让医生看看,睡一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