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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四海(109)+番外

林恩自己也才二十岁,寻常年轻人这时候大都还在校园里读书谈恋爱,林恩没有自信可以照料一个四岁的小孩。

但他心底又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声音,催促着他,让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母亲孕育的另一个孩子。他也是他唯一在世的至亲了。

姚洲问他,“你自己怎么想?”

见一面,或者不见,收养,或者不收养,都要取决于林恩的意见。他的感受是第一位的。

林恩想了想,再开口的声音明显平静许多。

“我想去一趟福利院。”

血缘这东西很奇妙,尽管还没见上面,林恩已经不愿意称呼那个地方叫孤儿院,仿佛那是一种不幸的暗示。

“荆哥有查到是哪个地区的福利院吗?”他问姚洲。

“有。”姚洲说,“你把时间定下来,我陪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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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最终还是拒绝了姚洲的陪同。

原因很多。一是姚洲目前的身份并不适宜以私人名义出现在孤儿院里,其次林恩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一再地麻烦他。前任这种关系挺尴尬的,弄不好越界了,倒显得他不知分寸。

姚洲当场没说什么,林恩与他在墓园分别,姚洲看着他下车,手里还攥着那张出生证明。

离开的背影在微雨中显得清矍挺拔,姚洲一直注视着那抹身影,直到林恩穿过停车场,上了二零区的车,他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此后的两天,林恩为去孤儿院接孩子做了各种准备。他买了衣服和玩具,在网上订购了育儿书,又让家里的女佣把主卧隔壁的次卧收拾出来,请工人搬入赛车造型的小床和同款的地毯书架,甚至让江旗去了解了当地育儿嫂的情况。

二零区刚刚拿到独立经济区的资格,即将签署联盟制定的经贸发展协议,很多本地的行业行规都要修订,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林恩拿不准带一个四岁的孩子需要多少时间精力,也不忍心把小孩一接回来就转手送去幼儿园,因此考虑再请一个育儿嫂,让孩子先适应在家里的生活。

与孤儿院预约的见面时间在周六上午,孤儿院不在二零区,而是临近的十九区,林恩需要乘车前往。

周六一大早,他就开始准备,把新衣服新玩具放入轿车后备箱,又让女佣准备了一些小饼干和果汁,然后等着江旗上门。

去这一趟算是私人行程,江旗提出要陪他去,林恩也担心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小孩,因此没有拒绝。

门铃响了,不等女佣应门,林恩先走上前。

门外站着身穿薄呢大衣的男人,眉目俊朗深刻,手里拿着一个很违和的泰迪熊玩偶,见到林恩来开门,他眼神沉沉落在他脸上,说,“我陪你去吧。”

他们之前有过约定,姚洲不能通过林恩的身边人或是安插眼线来了解林恩的行踪。

见林恩愣怔不说话,姚洲又解释,“我打电话问了孤儿院,知道你今天上午有个预约。”

林恩这两天事务繁杂,休息不足,每每一想到自己凭空多出来一个弟弟,心绪就变得很复杂。

姚洲这时候突然出现,让他心里泛起丝缕的酸涩,又生出一种被抚慰的心安。

前院门口江旗也已经到了,可能是因为见到姚洲的身影,江旗没有立刻上前。

林恩没再别扭地拒绝姚洲,都是成年人了,坦率的承认自己需要帮助,并不是羞耻的事。

他对姚洲道谢,说,“我给孩子带了些衣服玩具,已经放在车里了。”

姚洲说,“那就开你的车。”

一切都显得很平常,好像他们本来就要一起出门。林恩弯下腰穿鞋,姚洲抬眼一看站在后面的女佣,“外套。”

女佣立即把林恩的外套递上来,姚洲拿在手里,和林恩一起走向黑色轿车。

江旗很守本分地站着院子里,看着主席先生上了驾驶座,而自家少爷坐进副驾驶。待到他们的车驶出院子,原本停在街边的一辆车跟了上去,那辆车里是姚洲的警卫。

开往福利院的路程不算远,一个多小时,林恩几乎没有主动和姚洲说话。

直到轿车停在福利院外的访客车位上,林恩说,“我自己进去吧。”

姚洲把车熄了火,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放腿上。

他侧身看着林恩,搁在腿上的手抬起来,越过中控台,握住林恩的一只手,包覆在自己掌中捏了捏,说,“林恩,不要总是替其他人考虑。在我这里,你就考虑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完他摁开后备箱,先下车,走到车尾去拿林恩准备的玩具零食,然后和林恩一起步入福利院。

按照规定,他们在会客室等待,由生活老师把小孩带出来见面。

姚洲与林恩一同坐在低矮的沙发里,负责安保的警卫站在会客室门口,隔绝闲杂人等进来围观。

大约十分钟后,生活老师独自走进来,有些无奈地对林恩叹气,“林先生不好意思,你弟弟比较抗拒生人,我和他解释了你的身份,但他不愿意跟我出来。”

林恩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那我能去他的房间看看他吗?”

生活老师点头,“可以的,我带你们去。”

林恩又定住了,转身拿起姚洲带的那只绒毛玩偶,又从背包里拿出一袋饼干,还想再拿果汁。

姚洲看出他的慌乱,摁住他的手,“东西留这里,不用带这么多。”

说着,他起身询问老师,“怎么称呼小孩比较好。”

生活老师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不太敢与他对视,低着头说,“他原先不在我们这里,领养家庭把他从十一区带回来。”

这是常有的事,为了切断孩子与原生环境的关系,一般领养家庭都会选择跨区领养。

“他原来的名字叫金辰,领养家庭给他取了新名字,后来又把他退养回福利院,你叫他金辰或者新名字,他一般没有反应。但如果你叫他’小小恩’,他能稍微给点回应。据说这是他父母取的小名。”

小小恩。

林恩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不明显地抖了一下。姚洲不动声色,扶着他的肩,握了握。

不必林恩说什么,姚洲都懂。

这些天里林恩一定反复地想过,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再要一个小孩。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忘了自己,在别处开始新的生活,组建了新的家庭也孕育了新生命。而林恩,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直到这个名字出现,那种隔空的思念被陡然推至顶峰。

从来没有忘记过,正如林恩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母亲,祁恩美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

林恩感受到肩头传来姚洲的握力,无声迎眸,他的眼框泛红,强忍着情绪。

姚洲低声哄他,“你妈妈一定也很想你。”

林恩定了定心神,视线转向老师,“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小小恩。”

生活老师把他们领到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小孩的追逐打闹声,林恩推门走进去,屋里的声响戛然而止。林恩穿过几排上下铺的铁床,走向角落,靠墙的低矮柜子上坐着一个小孩,身形偏瘦,眉目间却有不符年龄的凌厉。另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正在拽他的一条腿,要把他从柜子上拉下来,而他用另只脚猛踹对方,执意要留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