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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羽坠儿(2)

作者: 柏君 阅读记录

桑玉对着自己肚子里还未见面的孩子说,娘对不起你了!和着张家儿子未干的血,剪刀又捅进了桑玉的肚子。

若是就这么死了也是干净,可桑玉竟被人给救活了。本来判的是秋后问斩,结果案宗到了刑部,又递到了皇帝老儿的手中,皇帝也不知是发什么疯,竟赞桑玉贞烈,就改判了流刑,发配到了这里。

开头那几日,桑玉也是存了死志,不吃不喝不做工,就等着死呢。结果又被这个古里古怪的酆荼青给救了。

桑玉讲完了这一切,又望望天边银白的月,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她转过头,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酆荼青不知是自嘲还是不屑的,笑了笑,道:“我救你也是闲着无聊的无心之举,你也不必诚心谢我。”

这却不是酆荼青的客气话,她被发配到了这里,却不觉得苦,她甚至觉得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安宁一些,让自己暂时忘了京城,忘了府园,忘了那个人。让自己呼吸些夹杂着尘土与汗水的气息,而不是到处弥漫的那人的幽香。她也不想着及早离开这里,整日和其他人一样做工,一样吃猪都不吃的馊饭,一样承受着监工的鞭笞喝骂,似乎肉体上的折磨能减轻灵魂上的痛苦,这荒凉的绝地,让所有的痴妄都没有生存的土壤,就此在心中枯萎衰败也是好的。

她甚至在救桑玉之前也犹豫过,要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后来想着也是迟早的事情,才把那张被自己揉成一团的信笺拿出来给了这里的官员,救了桑玉一条命。

桑玉道:“不管你是怎样心思,救我是实,我原该报答,只是在这地方,我也实在是出不上力,但求来世结草衔环了。”

酆荼青道:“你也不用来世了,过不来多久就会有人来接我,你随我一起走,离开这里,我不让你做什么,你只要每日陪我说说话就好。”

桑玉微微露了诧异,又释然,道:“也是,一看你就不是平凡人家出身,这里自然不是你久待之地。不知、不知你却是何故到了这里?”

“呵,杀人。”

“为什么?”

“我不想再去想那天的事,心烦。天凉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酆荼青果然不耐烦了,纨绔性子露了出来。

2

2、酆府 ...

果然,过了几日就有轻骑来这里接酆荼青回京城,轻骑之后是一辆华美的马车,连拉车的马匹都神骏非常,就该知是怎样的财势。

酆荼青一指桑玉,对那头领道:“带她一起走。”

那人有些为难的道:“这……”

酆荼青钻进马车,声音传来道:“这次少不了挨我爹一顿教训,也不差这一次。”

那人才应了,与这里的头儿交代清楚了,又把桑玉带上马车。

桑玉上了车,见酆荼青歪在一边,闭着双目养神,桑玉也不打扰她,只是看着她,觉得她实在是奇怪极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把自己这个素昧平生的人带出了火坑,却还什么都不说。

其实酆荼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桑玉,她觉得自己与这边塞有缘,与桑玉有缘,说不定自己将来心血来潮,还会埋骨此地呢。再说,反正也不费什么事,还可以找个与自己说话的人。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和桑玉说的,自己心里的事儿,压得紧,不会跟任何人说,那些念头心思都要烂在心里,跟着自己入了土,化为灰尘青烟的。况且,自己要是真是说了,桑玉的迂腐性子要被自己的离经叛道吓个半死,呵呵。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马车在路上行了半月,越是离得京城近了,酆荼青就越是焦躁不安,她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会语无伦次的嘟囔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有时又会像在采石场那样望着天空,哀伤欲绝。

酆荼青甚至在半路上就想过就此逃走,再也不回京城了,那样自己就不会有困扰了。可是京城,像有根线,一头握在一个人的手里,一头拴在自己心上,自己会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手的主人如飞蛾扑火般赶回去,挣不脱。

酆荼青总是无意识的去摸自己戴在脖子上的荷包,握得紧紧的。桑玉曾好奇的问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酆荼青不说话。桑玉又问谁给的,酆荼青面无表情的道:“我……母亲。”

京城外的十里亭,早就有人在等候着了。酆荼青一马当先甩掉那些轻骑赶过去,酆荼青的父亲是新朝最勇猛的武将,她自己自然也会些骑射功夫。酆荼青见果然是徐离子衿和邱三郎两个人,她下马走过去道:“还算你们两人有些良心,知道在这里等我,不然我回去之后要把你们的园子给拆了,”

徐离子衿笑笑,道:“看来是没吃多少苦,不然不能说出这么无赖的话,没教训。”

邱三郎却一脸惫懒样子,拉着酆荼青问:“唉,马车里的小美人是谁?你行啊,把你发配到那样穷山恶水里,你还能带个女子回来,你可要把你爹给气死了。”

原是桑玉从马车中探出头,正巧被邱三郎给看见了,拿来打趣酆荼青。

酆荼青回头看了桑玉一眼,也不辩解,只是道:“我爹早当没我这个女儿了,唉,走吧,先去喝酒,喝的醉了,回去我爹打我我也不知道疼。”

徐离子衿道:“这次你担心的多余了,如今匈奴犯境,你父亲前几日匆匆赶来处理了你的事情,又马上奔赴边关了,这次你可以躲过一劫了。”

酆荼青全然不在乎,让桑玉下了马,陪她一起去喝酒。

邱三郎多看了桑玉两眼,又接过话茬道:“我猜啊,就算你爹在,也不会把你怎样,毕竟你是为你爹出头啊,谁让那周谦出言不逊说到了你爹头上,打死了也是活该。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仗着自己爷爷是礼部侍郎在京城横行霸道,小爷是不乐意收拾他,要不能容得他在此猖狂?”

酆荼青笑笑不语。

徐离子衿道:“三郎,少说两句吧。我看你还没喝就已经醉了,这么多话。”

邱三郎这才住嘴,只与酆荼青说些最近京城的趣闻。

渐渐地,桑玉才知道今日与她坐在一起喝酒的三个人家世是多么显赫,徐离子衿的父亲徐离贤是当朝丞相,酆荼青的父亲是镇国将军酆云山,两人一文一武是国之柱石,而邱三郎是御林军统领邱喜的小儿子邱完。

待到曲终人散,天际已然泛白。自然有马车在外候着送酆荼青回府,桑玉吃力的搀着酆荼青下了马车,进门后丫鬟仆妇接过手,下人们却看着桑玉不知怎么安置,有丫鬟喂酆荼青喝醒酒茶,酆荼青一指道:“你,住在我外间。”

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桑玉,却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桑玉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住进了酆府,住在酆荼青寝室的外间。

日子久了,桑玉也明白了人们为什么总是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好似好奇又好似厌恶,然当酆荼青了然的冲她们露出讥诮的微笑,她们又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