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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63)

她柔韧的双臂环住了我的腰,将脸贴在我胸膛,问:“我父皇在哪里?”

我怔了怔,“不是说好了么?等你给我生个孩子,我就告诉你。”

她的手臂环得我更紧了,“赫连睿德,你不该骗我。”

我想挣脱她,可是突然感到有尖锐而冷硬的东西顶在后腰上。一瞬间像从春天回到了寒冬,肆虐的北风吹跑了我脑子里所有温柔的设想。剥离开那些琴瑟和弦的表象,其实我和她之间横着一把双刃剑。

若生,就相互煎熬。若死,就共赴黄泉。

我伸手抱住她的头,苦笑着说:“你在佛堂里偷听了我和母后谈话。”

“我父皇在哪里?”她仍然问这句话。

我猜她不想杀我,她拿着刀子无非是威胁我说出真相。可真相并不是什么好物,我便时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将她当作普通的女子来爱。她却做不到我这样。

我的心如那焚尽的锥香,化作冷冷的一撮灰,风吹即散。既然到了这地步,那就痛快一些好了,不是常有人说,长痛不如短痛。

我摸着她的脸,低头看着她说:“死了。”

她的睫毛静静盖在下眼睑上,问:“葬在哪里?”

“宫里死了很多人,堆在一起烧了,没有安葬。”

“我的哥哥们……”

56、明如镜-6 ...

“我们打进宫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有长兴活着。”

“姐姐说她醒来的时候父皇还活着,你撒谎。”

我无奈地苦笑了两声,说:“是啊,他是被摄政王杀死的。你就想听到这个对吗?你想听到最惨烈的真相,才好用尽你的所有力气来恨我。既然要恨,那就痛痛快快地恨,我背负了多少罪孽、多少仇恨,也不惧再多一点。你恨我吧,长安。”

她的胳膊如水蛇一样缠得我喘不过气来。她浑身发颤,却用力克制着暴怒的情绪,压着嗓音一字一句说:“蛮夷,我竟然信你,真傻。”

听到蛮夷这个称呼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我一直在摆脱,以为天下太平之后,仇恨会慢慢地淡去,也不会再有人叫我们蛮夷了。可这两个字出自她口,真是令人心如刀绞呵。

我朝身侧伸手钳住她握刀的手腕,说:“我已经下令册封你为淑妃,赐章阳宫。”

她猛地用上了力,刀尖狠狠地扎在我腰上,“你以为我会当你的妃子?”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到死都是。”我反手拧住她的手腕,刀子应声落地。接着拦腰抱起她,撂在明黄刺目的龙床上。

她终于失控了,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扑向我,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想要刺我。

我一翻身,轻易制住她,笑问:“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她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哑到了极点,像是全身心的痛苦都溢了出来,“若你下地狱,我就上西天,若你上西天,我就下地狱。就算死,我也不想再遇见你!”

我压在她身上,用双膝箍住她的腿,一只手便钳紧了她的一双手腕,一面空出一只手来从枕下摸出一只精巧的药瓶,一面贴近她耳畔低语:“忘了么?你母后要你活着,长兴要你活着,芳姑姑要你活着,还有你的小驸马……如果你这么快死了,怎么向他们交代?”

当我往她微启的口中塞入一丸药,她又剧烈地反抗起来。

死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看她在我身下绝望地挣扎,那种神情令人无比心疼。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令她温顺下来。

那药是入口即化的,当她不再反抗了,那便是药丸已经化掉了,她没有任何办法再吐出来。

我松了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际。

她的目光空洞而麻木,冷冷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晚膳前的小点心。”我搂住她,一下下亲吻她的脸颊,“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多的夜里,你也获得了欢愉和享受,对吗?”

“放开我。”她话音刚落,趁我不备甩手掴了我一掌。

真是稍不留情,清脆响亮,打得我脸皮发麻,耳朵里嗡嗡直响。

她恶语斥道:“蛮夷,简直无耻下作!”

我坐起来,

56、明如镜-6 ...

居高临下看着她。如此陌生的神情,如此陌生的话语,就好似我从未认识过她。或者,我白白爱了她几年。

既然走到了这步,已经没有更坏的结局了,那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我就是蛮夷,无耻下作。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吐着话语:“等会向我求欢的时候,别忘了我有多无耻下作,我可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她冷冰冰地看着我,眼神如寒夜里的月光,渗透到我心里面,令我一阵阵发慌。

一切就在这样的僵持中爆发,她用脚勾倒了床头的案几,那只凝了血一般的红瓷寿瓶“嘭”地一声砸在地上碎成千百片。

我的耳朵里还在嗡鸣,呆呆望着我最珍爱的东西被她亲手毁坏。

而她跳下了床,双脚用力踩在那一片碎渣滓上,血和瓷片上的红釉混在一起,分辨不清。她在那些碎片上走来走去,面容惨白笑着说:“我不会和你同归于尽,让一个人痛苦的方法很多,死是最不痛苦的,对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朦胧的双眼终于变得清明了。其实她存在的全部价值就是为了让我痛苦而已,冥冥注定有这么一个人,是为了折磨我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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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明如镜-7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jj抽什么风,所有留言都没法回复了……

于是在这里回复一下,悲剧呐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我也不是彻头彻尾的后妈,放心哈。

是谁说吹面不寒杨柳风,今年此季的春风夹着细雨比腊月的冬雪还更冰寒。

低垂的柳条在夜幕中极安静,柳絮沾了水便粘做一团,有的粘在叶子上,有的落在泥土里,再也不能随风扬起来。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我想起这句诗,心口像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缓缓回头看着床帐里的丝绦。

或许我该叫她长安,她不是我的丝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陌生。

碎了一地的红瓷被宫女收拾起来,上面沾了许多血迹,我叫她们拿去洗干净,再给我送回来。倘若我执拗地喜欢一样东西,即便再旧再破也舍不得丢,母后说我恋旧,这一点不像父皇。

方才医女来过,给丝绦包扎了双脚。

她闹过以后安静得出奇,上药的时候都没哼一声。后来她睡下了,心安理得睡在我的龙床上,她全然不畏惧,是因为太绝望,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

我从德阳宫出来 ,望着夜空里漫天的细雨,想起那一年的雨水。

那些红色的雨和着被践踏成泥的花瓣就像血浆,还带着浓浓的腥味。那个时候我离她隔着一座城墙,想一想都觉得很奇妙。如果摄政王肯放过他们,或许我能早点认识她,或许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恨我。